“轰隆隆!”
几声隐约的雷声从天边传来,电闪雷鸣一个比一个疾,雷声一声比一声响,刹那间狂风大作,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一点前奏都不给,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狠抽打在地面,所过之处万火熄灭,瞬间整个天地都处在了雨水之中。
突然,从被雨打得湿淋淋早已没有了原本灯火辉煌,房宇院落,亭台楼阁尽数塌毁,仅剩下一堆冒着白烟的被焚毁的如同一块黑炭的断木条和凄惨的压在这废墟之下的一具具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尸体残骸中冲出一道矫健身影,速度之快堪比见猫的老鼠,肩扛着半清醒半昏迷状态,不仅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不蔽体,连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不知何时松掉散开来挡住那张满是油污,脸侧还被烧红一大块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当真称得上是狼狈至极的阿宛,依旧没有对他的速度造成影响,快速跑上二楼,侧身,用身体强行撞开,挡在面前欲倒不倒的窗台,然后凌空一跃,“扑通”一声,直接跳入后院的莲花池中。
溅起一大片水花。
同一时刻,整个院落唯一没有倒塌的屋子在那道不明身份的影子窜出后,终于支撑不住,“轰”一声彻底塌陷下去,掉落的木板将屋内仅剩一件完全没有被火烧到的木箱子给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恰到好处的露出里头保存完好的两个分别贴上用朱砂写有常佳氏婌嬙,他他拉珍名条的纸人,而在纸人的身上扎满长针。
陆忙忙,你没事学什么英雄救美?!迟早我一定要把你这个屁大点事儿哪都有你,无时无刻不在妨碍我的绊脚石给根除掉!
东哥光是想起刚才陆忙忙那副得瑟的嘴脸就恨得牙痒痒,更别提他那句来得莫名其妙的话,“柴火妞,想断了我陆家的香火,等下辈子吧!别以为你有那玩意儿就真能参透天机,真当我们算命都是吃干饭,随便瞎猜乱撞的?说你山炮你还不信,同样是草原妞,怎么你跟我家祖师奶比,简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啊?”要不是外面站着一大堆人,而且现在也不是与他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况且他也没破坏她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他走。
“断他香火?我要是真的知道怎么断就好了。”东哥看着从面前一堆废木屑中露出纸人的一截手臂失神,咬牙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双眼,“等等,难道,阿宛是陆家的人?!”但这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掉,只见她摆摆手,摇头,“不可能,如果真是陆家的人怎么可能任我宰割,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阿宛刚才那表情明显就是被我欺骗知道真相后的样子,不可能的,还是别乱想了。不对呀!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珍格儿?谢天谢地,我的宝贝,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快担心死额娘了,你说你怎么回事啊?谁让你跑进来的?万一出个什么好歹,你让额娘怎么活啊!”
还没把刚才的事想出个所以然来,东哥的思绪就被自身后传来听语气明显很紧张的声音和凌乱的阵阵脚步声,给打断了。
不用回头转身去看,她都能知道这声音是出自谁的嘴,如果她真的是珍格儿本人,她想她一定会很感动,甚至会冲过去给一心担忧自己安危的娘亲一个温暖的拥抱,在娘亲的怀里惯性的撒撒娇,说她没事,不用担心。不过,可惜,她并不是,所以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腻,而且有种想抬脚就走,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冲动,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慈禧给她找的这个身份,但是看在大部分主要原因是整个北京城能让她附身又具备进宫条件的就只有这一个了,其余的,不是长得实在是有够磕碜的,就是身份太次,要么年龄过小或者过大,反正符合慈禧标准,又是她勉强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想到这份儿上,又考虑到烨华给她的那一下到现在伤还没好全,附身要耗费的修为过大,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换一个重新来,实在是不划算,也不是她能够负荷的,她又把迈出去的脚,强硬的收了回来,转身,朝已撑着把油纸伞,小跑到她跟前,将伞举得高高给她挡雨的婌嬙,违心的扯了扯嘴角,浅笑着摇头道:“额娘,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刚进来没多久,火就灭了。”
“吓坏了吧!”婌嬙见女儿一个劲儿地在对着自己傻笑,以为她是吓呆吓傻了,大惊,连忙扶着她,就要往外走,好看的眉毛揪在一起,皱成一个川字,语气虽责备,但也透着浓浓的疼惜,“这么大雨怎么也不知道躲躲?就这么淋着,万一入了寒气可怎么是好,明天就要进宫觐见了,你阿玛前途,他能不能成功升品阶到尚书就全靠你能不能成为皇上枕边人,在他耳旁吹吹风了,你也不小了,怎么行事还这么鲁莽?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改你这性格啊?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送你进宫,紫荆城可不比家里,在那里你只要踏错一步,不仅害了你自己,整个他他拉氏族都有可能被你连累,你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吗?”
“额娘,对”
“噗嗤!哈哈哈哈”
不起二字还未出口,便被一阵讽刺意味重的讥笑声给打断了。
东哥抬眸,在看清来人后,难得的没露出任何不快和厌恶,反而唇角上扬的弧度比刚才大了些,最后居然笑得比嘲笑她的人还开心。
但这一细微的变化,以聂格里氏端静的智商显然是不可能看得出来,更别说对其产生怀疑,有所防备了。
果然看到东哥脸上的笑,她也只以为那是在嘲笑她房子被烧没了的事,冷着脸,闷哼了一声,反击道:“全靠她?妹妹你不觉得你也太过高看你的女儿了吗?就她那讨人嫌的性子要能改掉,除非母猪上树。”
“你”
婌嬙虽从前在青楼中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角儿,但这时听着聂格里氏端静摆明挑衅的恶言恶语,她喉咙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
自从跟了长叙后,养在深宅中养尊处优多年,加上在她知道自己要嫁给长叙之前,她就知道这种梦寐以求的生活来得有多么珍贵,艰辛,不容易,她绝不能拿这个去做任性的资本,她赌不起,她根本不敢想象没有长叙在身边的日子,感情上谁爱得深谁就输,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自从进府以来,她变得越来越温顺,从不轻易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事事谨小慎微,就怕落人口实,变得比从前更加圆滑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里不一,也因爱屋及乌,不愿为难跟长叙有关的人,哪怕此人是他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见了他之后,她活的很卑微,低到尘埃里,除了出身以外,最主要的是她知道长叙再喜欢也不可能为了她跟自己的额娘闹翻,他他拉氏族如果没有娘家氏族支撑着,恐怕早就倒了,在前途和爱情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只因后者,没了还可以再去找,就像衣服,破了,换一件就好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做迁就的那一个,她不愿为了这么点小事,与长叙两人产生隔阂,生活的艰难慢慢将她原先的棱角磨平,让她变得再也没了那种盛气凌人自信满满的样子,到现在,居然连骂人都不会骂了,当真是温柔贤淑了,当真是再也成不了长叙欣赏的性情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