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长安城郊,僻壤乡野渔村旁,有高山立于海面,通往山脚的索桥前,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有四荒二字,故被附近村民称为四荒山。
山内四季如春,景色优美,但凡是住在这附近村庄的村民渔民无人不知,这山是绝对不能够随便进去的,因为这可不是普通的山,这是一座每隔十年才会在此海面上出现一次的魔山。
也不知道何时,从何地何人,传出来这么一段解说,说这魔山里头住着两个法力高强的神仙,它们是四荒山的看守者,能炼出全天下治疗任何病症的药,只要你叫得出名字的,就没有它们炼不到的,甚至连仙家道观都争先恐后欲夺取的长生不死药,在这里,都有得卖,但前提是求者自身得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才能换来一次买药的机会,所以活人进去要么再也出不来,要么断手断脚,疯疯癫癫,即便出来,也成了废人一个,再无作为。
红橘林内,有一亭台楼阁隐于其中,不同于一般建筑,整座楼表面被各种各样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图画给填满,且看上去规则错乱,明显是某人随意画上去,闹着玩的,可却不知为何,楼主并未将其擦去,不仅如此,从上头颜料覆盖的层面来看,还每隔一段时间,便用新的颜料,仔细的为暗掉的涂鸦重填色彩,似乎是有意要让这些痕迹,永远留在上面,可直到后来,这位楼主才明白,有些东西,你抓得越紧,反而就越是留不住了。
十二月的季节,恰是四荒山橘子最熟的时候,可能是由于这里气候和海拔的缘故,这里的橘子不仅个头要比外面大了两圈,连颜色都是难得一见的朝霞红,剥皮后,果肉是浅浅的粉红色,所以若从卖相上看,这些橘子还算可以,但真要吃下去,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又酸又涩难以入口,这也就算了,吃完后,还会有种奇特的苦味儿停留在嘴里,久久无法散开,世界上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完全只看表面,因为大部分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用来形容这橘子是最为贴切不过的了。
想必这世上,除了阿星这个味觉白痴,应该不会有妖这么想不开的觉着这橘子唇齿留香,美味无比,一天不吃都欲火焚身。
不过好在拿来摆桌,也挺美观,或者偶尔闲暇时,把玩把玩,用以消磨时间,倒也让这东西不算白从树上结一次果了,也省得浪费火种,再去给它整片烧掉,毕竟烧得光秃秃的,也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那些橘树,虽然不知道种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但那怎么说也是它和阿星一起亲手,一颗颗,忙了四天四夜,才栽种下去的,每天风雨无阻地给那些破树苗施肥浇水,虽大多数时候是被强行拉去的,可,能跟阿星一起,做点什么事,即便过程再苦,它也是乐在其中的,真要它毁掉,它可能才会是最舍不得的那一个吧!
想到此处,被自己戳破心思的次目狼不怒反笑,还破天荒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些弧度,拿起桌前放置的茶杯,正要放到嘴边喝上一口,润润干掉的嗓子,谁知仰脖子仰了半天,一滴水也没留下来过,垂眸一瞧,好家伙,杯底空空如也,遂暂且收回思绪,放下手中玩赏的红橘,伸手从桌子的另一端,将被某妖以请吃一个橘子为由,无耻的霸占已久的茶壶,抢回来,“你这雕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的茶壶都敢动,厨房里的食材已经缺到这种程度了吗?”
次目狼所说的食材,指的是胡萝卜。因着一年前它带着星童子每到一个新地方例行一次的下山游历,无意经过一个木坊,这小子本就是那种好奇心重得要命的妖,只看了一天,就彻底沦陷在坊中工人的刀法和在他们指尖与指尖之间翻飞的木屑,以及雕刻刀与木材碰撞所发出的声响里不可自拔了。
这不一回来就到处找东西抠着玩,由于四荒山灵力充沛,在此地生长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这小子下不了手,便将魔爪伸向了厨房内,初秋时分刚收上来不久,原本要用来派发给山下附近前段时间刚被一群土匪经过洗劫一空,正缺粮食的村庄的胡萝卜上头,还一宿没睡,特地去附近山林打下四五头野山猪来交换,见它为一个照以往来看,顶多只能坚持个三四天的兴趣,努力执著到这种程度,次目狼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幸好,野味儿什么的,比蔬菜更得凡人的亲睐。
只不过事后,次目狼有些后悔了,自从迷上了雕刻,星童子就再没一日拿正眼瞧过他,天天就捏着那几把小刀,在那里削削削,也就今天消停了些,它还以为是星童子终于懂事了一回,理解自己每日白天形单影只,晚上独守空房的苦楚了,终于愿意停下来陪陪它,可在看到这小子左手拿着它的茶壶,右手拿着那把小刀,谨慎寻找下刀点时,它终于明白了,搞这么半天,原来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不过这么多年,对于阿星在遇到新鲜的,就第一时间把它抛到脑后这点,它也习惯了,所以尽管语气中多少含了些微怒,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一点点小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