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承认,前些时候,她是为了珍格儿的事,对东哥百般怨恨过,云音也的的确确是她从陆晨曦那不牢紧的嘴巴子里头打听到的,可她一开始从未想过要利用云音去为自己或是珍格儿做些什么事,毕竟珍格儿是自己的亲妹妹,云音算什么?
若真要报仇,那也是自己去,让云音去,即便这事真成了,还办得漂漂亮亮的,珍格儿九泉之下若得知,也不会高兴的,她之所以救云音,是看在这姑娘陪伴了自己数年的情分儿上,加上她之前也不知道是真的隐瞒的太好了,还是自己的脑袋瓜子竟是这样的不灵活,居然真的一点也没发现出云春的身份里头有什么端倪来,如此,会帮,实属正常。
只是眼看着东哥在光绪被送去西苑瀛台幽禁后,被太后的心腹,李莲英带着人强行拖出景仁宫时,瑾儿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在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要拜自己搭救的那位云音所赐,更是后悔得不行。
所以自从东哥被关进寿药房以来,每日瑾儿无论刮风下雨,下雪还是下冰雹,都会来给她送些糕点和零嘴。
瑾儿进宫以来,一直都不太受宠,又不像皇后,性格泼辣,别人惹一分定十分的还回去,又因为后头有太后撑腰,无人敢惹,即便同自己一样不受宠,也从未在这宫里头被亏待过,她就不同了,脸上有块常年要靠抹上浓厚的胭脂水粉尚可遮住一点点的胎记不说,生性冷淡,从来不懂得如何去讨好一个人,更别提还是个男人了,她不允许自己违心也好,受迫也罢!反正不许做出任何背叛卫长的事,可惜都这么努力了,最终还是没法在一起啊!而且,还阴阳两隔了,从此哪怕是将来真逮着机会出宫去,也是再也见不到了,反正光绪来她这,说好听点是爱屋及乌,说难听点,她他他拉瑾,不过也就是沾了点妹妹的荣光罢了……
宫里人想来最是势力的,你受宠时,百般讨好,你落魄时,他没趁机给你来上一脚,就已经很不错了,如今皇上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东哥又被关起来,成日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御膳房又怎会给她好果子吃呢!定是把一些放置许久都吃不完的,或者是坏掉的食物糖塞她而已,从前御膳房也不是没派人送过些馊饭馊菜来过永和宫。
不过没想到云音竟是盯她盯得这样的紧,这不,瑾儿刚前脚迈进了北五所,后脚,云音就从身后冒出来了,抢过她准备了好久的食盒,发狠丢在地上,看着盒子里的糕点菜肴洒了一地,盒子的手柄也摔烂了,瑾儿终于是忍无可忍,发了这一辈子头一次的火气。
“云音,你做什么?!”瑾儿用力甩开云音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甩在云音的侧脸上,泪目,厉声:“为什么你要这样做?里头的那个,她也许是十恶不做的恶鬼冤魂,可她好歹也当了我一年多的妹妹,在阿玛额娘跟前,护持过我无数次,除了杀掉珍格儿,她从未伤害过我,我虽然一直装作不闻不问,可是她数次救我于水深火热的事,我都记得,我真的没办法再这么坐视不管下去了,卫长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不是她的,我不想要再这样对她了,云音,她和你无冤无仇的,你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放过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云音抬手,再次攀上瑾儿的手臂,拽着就往所外走去,边走边回头骂,语气,却是难得的苦口婆心,“求什么求?你脑子到底装了个啥呀?啊?她可不是普通的恶鬼,你知道吗?她是般若,而且还是般若中最高等级的赤般若,若是哪怕只有一分能降服的,我也不会想要灭杀这好不容易抓到,百年难遇的宝贝,就像那蛊男,他尚且应该花些时间,还能说服,可这赤般若,从降生开始,除了杀就是杀,脑子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别的事,不尽快将其灭杀,被她跑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得倒霉,般若诅咒,那可是世间最为恶毒的咒术!当年我祖师爷就是因为这个才带着一干族人背井离乡的,吴家隐世从此再无踪迹,陆家,四处搜寻办法,可还是一无所获,这么多年了,陆家就没一个族人是能活过二十五岁的,都死了,短命,即便是死了,也要去给阎罗王当手下使唤,永不超生,孟婆汤,忘前尘,生生世世奴隶命,至于吴家,男子二十四岁后便会染上恶疾,长命,却也是留在世间被苦苦折磨,还不如去死!我们云家,一年比一年生下的孩子少,想必再过来十几二十几年,香火,就该断了,你说这有多可怕!我就是因为看在从前同你交好过一场的份儿上,才这样阻拦你的,别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不行?”
“我根本一点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什么般若,什么恶鬼,她毕竟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不想欠她人情,一命还一命,求你了,就让我把她放出来吧!”瑾儿用力挣脱开云音的手,扭头,跑回药房门口,蹲下,继续鼓捣着那感应到生人靠近,不断发出似是警告的嗡嗡声的金刚圈,在数次踢踹敲打掰拉都无效果后,终于忍不住抓狂的仰天大喊了一嗓门儿,“这鬼东西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是弄不开呢?可恶!”
东哥听到外头动静,知晓是瑾儿想要凭一股蛮劲儿把金刚圈弄开,放她出来,心底涌过一股暖流后,又听见她和云音说的一番话,在听到那句“不想欠她人情”后,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心又像是被谁狠狠的从顶儿上浇了一盆子冷水下来一般,哇凉哇凉的,唇角上扬,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惨淡的苦笑,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刚好被也听到外头说话声,扭头看向自己的陆晨曦,给逮个正着。
只见陆晨曦屁颠颠地从房梁一跃而下,跑到东哥大腿跟前,仰着头,抬爪,放在她的膝盖上,心里担心,嘴上却还是忍不住用欠扁的语气,“喂!我还从来没见过会哭的厉鬼欸!长见识了这次,你们不是一般只让别人哭吗?不过说实话,你眼中含泪的模样,好丑啊!你以后还是少哭为好,你一点儿也不适合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形象,实话告诉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