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昭自从三年前的事,睡觉就再也没睡沉过,一直都是整夜整夜半睡半醒,稍微一点动静,就能给叫起来的主儿。
住的小洋楼前,又恰巧是条早点街,前前后后,足足有十几家卖早点的,馄饨,油条,大菜包子,要什么有什么。
做早点的向来要比别的早些时候起来,有的还要熬粥,那就还更早了。
所以才刚六点,冬日,天才蒙蒙亮,外头便开始吵嚷起来了,尤昭不是没有关窗的习惯,可也抵不住十几把大嗓门在那街上吆喝来吆喝去啊!
这不,不出半天,睁眼,便醒了。
打了个哈欠,摸索着起身,尤昭抓着睡成鸟窝的头,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家里的格局她基本已经搞清楚了。
再不会想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不是走着走着撞到椅子,就是脚趾头不小心磕到桌角上,淌血,要么就是踩到自己的拖鞋,仰面朝天,摔个四仰八叉。
不过其中也归功于熊五十尽可能把整间屋子哪里原来摆放什么东西,现在,以后就一直摆放着什么东西。
用完的,放回原处,包括外头,否则尤昭也不能保证自己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也能这间房子里畅通自如。
洗完脸,尤昭伸手摸着洗脸盆旁冰凉的大理石桌角,沿着,时不时伸手去扶着墙,走回到床边,然后依稀朝着床的右上角,自己的左上角位置,抬脚,一脚狠踹了上去。
在脚趾头触到一坨软绵绵的东西时,尤昭松了一口气,脸色一变,横眉怒目,抬手,大概指着脚下那团毛毛,就开始低头怒斥,“熊五十,你要睡到啥时候啊?还不赶紧给我起来,都要迟到了!”
熊五十搙了搙屁股,掀开一点眼皮,先是盯着前方,发呆,片刻后,斜睨看向一旁的尤昭,顺道瞥了眼她身后,窗前落地窗,看着外头光亮度数,张嘴“嗷”了一声,滚着肚皮,起了身,熊掌狠狠往胸口一拍,瞬间光华乍现,待褪去后,尤昭面前已站着一显然被岁月打磨过,有些粗犷的男人。
“我说女人,你眼瞎不要紧,脑子不能坏啊!我特地去给你买来的咕咕钟,你老人家倒是听听上头那只鸟儿的叫唤声啊!数一数啊!总共才喊了六声儿,昨儿晚锦瑟是说让我们午饭去她那里吃去,不是早饭,迟什么到啊!才隔几条街啊你以为?”
尤昭却不听,早趁着熊五十苦口婆心教训自己的空隙,站在大拉开的衣柜前,伸手进去,把里头每件衣服都仔细摸了摸领口上的式样,还有腰上的,以此来分辨,这是哪件衣服,大概是什么颜色。
当初买的时候,熊五十给她一一试过,向她大概描述过上面的每件如此式样,手感,大概是什么颜色,长度,还有盘扣的位置,以便哪天要是他不在,她也不至于连件衣服也穿不上。
摸到合心意的,尤昭便拿出来,放在身前比划着朝熊五十方向走去,在他面前晃悠两圈,“怎么样?这件今儿穿着去,还行吗?”
“哪件都无所谓,又不是去见莫倾征,再说了,你现在可是个男人,打扮个什么劲儿啊?”
熊五十撇了撇嘴,看着面前,一看面料就价格不菲的唐衫,叹气。
关于陆晨曦花钱大手大脚这点,熊五十经过这三年和她的朝夕相处,那是深有体会啊!
穷的时候有穷的时候的大手笔,富的时候呢!又有富的时候的大手笔,总之不管他们境况如何,陆晨曦这丫头就是压根儿不愿意在身上留下一个钢镚儿,要在她兜里留到明天,那她就浑身都觉着不舒服。
还记得三年前他们刚来天津的时候,身上总共就有一条金条了,还是当初趁着半夜三更,吴世泽,张球熟睡,溜走时,从他们身上顺走的其中最后剩下的一条。
至于手表或者是钢笔那些,能当的几乎都拿去当铺当掉了,换了几个银币,可在路上,当口粮,所剩无几。
至于金条嘛!倒腾了这件屋子,也就连一半都不剩了,可这丫头,愣是拿着所有家当,又是去买烧鹅又是去买肉包,回来就一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知道啊?怎么这么没见识,没远见,好歹你也比我多活了这么多个年头,真是看走眼咯!”
气得熊五十当场就想一熊掌给她拍死了去,干净,虽然最后还是忍住了,可有这样血淋淋的前车之鉴,熊五十后来再也不敢让陆晨曦管着钱财了。
虽然背后一直有陆山海这么一个靠山扶持着,处处补贴,可就像陆晨曦说的那样,这世上,有两种人,一定不能招惹,一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另一种就是曾经背叛过你的人。
你必须要相信,能背叛你一次的人,就一定能背叛你第二次,人心险恶,亲戚也不得不防,何况当初要不是陆山海顺水推舟,陆晨曦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硬着头皮男扮女装不说,还要去当个交际花,成日里盘旋在宋美龄,蒋介石这样极度危险的人身边。
想立刻去救陆诚,夏济安,贺云画,也只能死死咬牙忍着,藏着愣是一句不能说,隐姓埋名,盖头换面的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要不是陆晨曦说陆山海这人留着以后或许还有用处,毕竟世界上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一致,他们依旧会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更何况,陆山海看在那冰缝子面儿上,想来暂时也不会再对陆晨曦动什么歪脑筋来害她。
“我谢谢您嘞!给我提这么大个醒儿,是啊!我连女人都没得做了,还打扮个什么劲儿?阿征都没了,我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