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日入,邙山。
公主府侍卫长,奉命进山捉拿三名逃犯的长优,折腾了一整天,除了他手上如今紧紧握住的一抹赤色布条,一无所获。
长优看着面前这座清澈如镜面的大湖,眺望远方,马车沉没的大概位置,他隐约还能看见破碎的木屑和马匹歪倒到一旁的尸首,血丝顺着水流,一直蔓延上来又蔓延开去,逐渐看不见了。
长优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指关节掐得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听得站在一旁身后的随从南山,一阵心颤。
但眼看都已日落西山了,若是别的山头也就罢了,可这是邙山啊!夜里在这处儿停留,可非明智之举。
那主父沒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了,那些山匪竟然安分了许多,附近百姓,已经鲜少有人报京兆府了,但谁知道这头恶狼是不是只是睡着了过去。
万一他们这一闹腾把他给吵醒了,那可是个疯子,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挽回局面?
相信石邑公主,也是不愿意平白无故去趟这儿的浑水。
但瞧着长优,似乎这厮完全没有要离开,明日再来搜捕的意思,无奈,南山只好开口,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主子,咱们还是下山吧!这里是邙山,那主父沒坣,万一惊动了,可是会跟狗皮膏药似的,紧紧粘死在我们身上的,咱们没必要去招惹这苍蝇一样烦人的人,方才我们也是亲眼瞧见的,那三名逃犯坐的马车坠到了湖底,半天没人上来,咱们在这儿也守了好几个时辰了,周围也都毫无动静,想来怕是已经被全压死在水底下了,回去吧!可以复命了。”
长优却还是摇头,“不行,继续找,让人下水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这好吧我这就派人下水去找。”南山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过是跟随在长优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侍童,没资格反驳侍卫长的意见,只能在心里悄悄琢磨,什么时候长优这么听公主的话了?一字不差的听从,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也只有长优自己才知道,他自己在对南山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锦瑟的面容,那双异色的瞳眸,在冰寒箭刃下,竟也能不输冷冽。
他从前从不能理解何为一见倾心,即便耳边已经有一个女人对他不厌其烦的说了无数遍,他依然不能理解透彻,果然,有些事儿,还是得切身体会。
“阿丘!”
锦瑟仰头对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抬起手,一只手上下来回搓着手臂,另一只手则横着一根食指,在鼻尖底下搓着,吸了吸鼻子,“怎么回事儿?是冷了吗?也没什么风吧!我怎么这么想阿阿阿丘!”
不等锦瑟说完,她感觉一上来,仰着头,又是对空打了一个喷嚏,这个比刚才那个还要大声,听得安归眉头紧锁,扭头,看向锦瑟,抬手,掌心向内,放在锦瑟侧脸上,探了探热度,方向和自己的没什么区别以后,松了口气,“并未觉得你发热,还好,不过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多危险啊!万一你忘记通道在哪儿该如何是好?万一你”
“哎呀!这天底下的,哪有这么多的万一啊!反正现在出来了,不就好了吗?”
锦瑟抬手,摆了摆,不耐打断了安归絮絮叨叨的责备,转身,走向走在了俩人最后头,垂着脑袋,如今也是和锦瑟,安归一样,浑身湿漉漉的绎心,走到她身旁,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见她吃惊抬头看向自己,抬眼,迎上她的双眼,莞尔一笑,“绎心是吧!我可是把你顺利送出来了,虽然过程惊险了点儿,刺激了点儿,不过你人的的确确是已经在城外了,既然如此,我的任务也便圆满成功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你也不用再跟着我和安归哥哥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如今你已经不是任何人的婢子了,你自由了。”
“是啊!我出来了。”绎心双眸,紧紧盯着锦瑟的双眼,眸中因为锦瑟的话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便消失了,她重新低下了头,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和迷茫,“可是阿穆儿姑娘,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呀!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收在了公主身边伺候,我已经习惯了伺候人了,别的,我也都不会,除了公主府,就属长安城,我最为熟悉了,我能去哪儿啊?”
“你就没有家人?你家乡在何处?”安归闻言,插话的同时,也扭过头去,看向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