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公的血顺着他那湿漉漉的绿色袖袍轻轻滴下,随着一声声“滴答”声响起,在那干燥而温热的青石板上,划出了一道不规则的弧线。
血迹就像是一道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烫伤了兰若甫此刻难以冷静下来的心。
"我听说,在很久之前的一个国家里,有着一种被称为“血滴子”的武器。"
大主收回了望向皇宫的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自己脚下那一摊猩红的血迹处,轻声说道。
“据说样子很像用铁链拴起来的锅盖,使用者会把血滴子罩在敌人的脑袋上,然后通过锅盖下面的锋利锯齿将脑袋给瞬间割下。”
“听说只有皇宫特务头子才会用的一种武器。”
“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们潜龙卫就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呢?”
大主蹲下身来,用两根手指抹起一道快要凝固的血,他手指修长白皙,就好似两根白玉筷子一样,看不到一丝杂质。
他想说什么?
兰若甫不知道,也不敢问。
他从以前开始,每当师兄开口时,他能做到,只有安静的倾听。
即便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这一种仿若本能的习惯仍然充斥在兰若甫的身体里。
“师弟。”这时,大主站起身来,只见他用袖子轻轻擦拭掉手指上沾染的血迹,然后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像这种有标志性象征的队伍,有时候挺蠢的。”
我觉得你突然跟我这个也挺蠢的。
兰若甫心中忍不住这样想道,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这很容易让人伪造,不是吗?”似乎没有察觉到兰若甫内心的异样,大主仍是微笑着道。
“我听魔刀说,小唐璜如今身上有一把黑色的刀,是李少易送给他的。”
大主声音很轻,就像是无意间提起。
似乎因为话题转变的太快,兰若甫脸上一惊,又连忙摇了摇头道:“我久居皇城,并不曾听闻此事。”
即便是知道,兰若甫也不会告诉自己这位师兄的。
“不应该啊。”听见师弟的矢口否认,大主轻轻皱眉,神色诧异的看着兰若甫,说道:“你都能将青衣第三楼楼主的身份让给他,难道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你说是吧,师弟。”
大主注视着兰若甫,故意把“师弟”二字咬的很重。
兰若甫心中一沉,随后连忙将自己激动情绪飞速压下,故作平常的开口笑道:“师兄在说什”
“道三是我的人。”
不等兰若甫说完,大主已经冷声打断了他。
此言一出,兰若甫只感觉一只无形的大手忽然握住了自己的心脏,他身体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年皇城潜龙尽出,誓要将道三抓回。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亲自向师兄求情,道三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自己,也瞒着大主,成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
可到头来,这一切的行动,只不过是大主投入江湖里的,另一个鱼饵。
自己却傻傻的咬了钩。
“很意外?”见兰若甫长时间没有开口,大主咧嘴笑道:“当年师父就说了,你虽然有些心计,但很容易被人看破。”
听见大主忽然提起师父,兰若甫抬起头来,忍不住想要辩解一声。
却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出什么。
“我”
“因为你的底线,实在是太明显了。”
大主没有给兰若甫说话的机会,只是再一次出声打断了他。
随后,只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大主忽然露出几分怀念之色,他看向有些失落的兰若甫,笑道“从当年在百花谷里,师父第一次将小唐璜带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你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有着一种天生的保护心态。”
“从他来皇城盗玉玺,到平安镇三年。”
“你都想方设法的为他从我手中,求得一线生机。”
兰若甫没有反驳,只是有些难过的说道:“因为你会杀了他,我不得不这么做。”
“可那未尝不是一种溺爱。”
大主将目光移向天空,似乎刻意没有去看兰若甫脸色的难看。
可惜的时,广袤昏暗的天空上乌云汇聚,甚至比兰若甫此刻的脸还要阴沉。
大主叹了口气,道:“甚至就在刚才,你还要让我放过小师弟一马。”
“可你别忘了,纵使我放过了小唐璜,他对我还是恨之入骨,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且,他到现在都觉得是我杀了师父。”
说道这里,大主的声音愈来愈冷,再也没有了任何感情。
“就因为我是人人憎恨的大主?就因为我废了他那唯一的朋友?”
兰若甫冷眼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吗?”
“你真的觉得李少易是个什么好东西吗?”大主瞪着兰若甫,他目泛寒光,就好似无数把锋利长剑,狠狠的插在了兰若甫的心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师兄生气了。
“什么意思”兰若甫一下子慌了神,但却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
李少易会有什么问题?李少易怎么可能有问题?
名门五派之一的铸剑山庄存在已久,而李少易更是其山庄的唯一继承人。
这一切,不都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吗?
兰若甫愣愣的看着大主,原本清晰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冗杂混乱。
“本来我并不想和你说的,因为从你成为我的师弟开始,我就觉得你很蠢,蠢到家了那种蠢!”
大主注视着兰若甫,看着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他虽然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