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这个备注名一阵怔松。
不接。吗?
原本准备左滑的手势僵了一下,最终转向右边。缓缓把手机贴到耳旁,那边纷繁的嘈杂声瞬间炸开。
然而除了那人周围的喧闹,其他并没有什么动静。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他一言不发,我沉默不语。
“……醒了?”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那瞬仿佛周围所有喧嚣消失都不见。
我真想笑。
“嗯。”
“………”
像是两个话题终结者碰到一起,我们任何一方一个不留神,便会把双方小心翼翼编织出来的话语尽数扼杀,不留余地。
于是寥寥几字的对话后,又一次沉默。
我仍然抱着手机,并不急于等他回话。爬下床光脚走到窗前。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头顶天空阴沉沉的。雨滴毫无美感地敲击窗户,透过玻璃上细细密密的水珠,能俯视脚下的车水马龙,还有这被纯粹的雨水洗涤过却谈不上干净的城市。
放眼望去西边天仍是响晴,讽刺般的灿烂千阳。
“阿姨让我接你,下楼吧。”他又一次成功地勾回我的神。
紧盯着远处那片灿烂的眼睛转向楼下,远远看到一把薄荷绿的伞。
“嗯。”敛下眸,立刻转身去洗手间。
我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她神情木然,一头黑色长发无奈地耷拉开。有水珠顺着脸颊和发丝滑下,在灰蒙蒙的t恤上留下点点深色水迹。
沐白呀……你是打算永远这样面对他么?
不想……又能怎样呢?
躲他一辈子?
未免太不现实了。
思索良久,最终拿起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净,离开洗手间。
…………
刚出电梯就看到撑着薄荷绿的伞站在玻璃门外的伯贤,周身光线恍恍地勾勒出他的轮廓。他垂着头,出神地盯着脚边的水洼。
“d………伯贤。”我走上前去,差点脱口而出的大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抬头望向我,神情温和。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心里原本已做了无数个他见我后作何反应的猜想…有讽刺,有戏谑,有淡漠……唯独没有这般…明朗。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他……放下了?
哦,不太可能。他有多爱宋倾瑶我不会不知道。
“想什么呢?”眼前闯入一抹清新的绿色。
“哦,没什么,就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也不藏着掖着什么,就这么直白坦明,顺手接过他递来的薄荷绿雨伞。
这样的颜色可真是尴尬,正适合这样的我。我暗自牵了牵嘴角。
“没什么,见的人多了,遇上的事儿也不少,自然不会像当年那个傻小子那般鲁莽了…”他抬起头将自己头顶的伞移开,兀自用头发承接了来自天国的细小雨露,还满意地摇头抖一抖,害得那些垂在他发梢的如同晶莹泪珠样的水滴纷纷滑落,如同在他肩膀周身下起一场小雨似的。
仿佛昨天才见面时那个急红了眼猛灌酒的人不是他一样,一夜之间就换了副面孔?
凭我这些年来摸爬滚打赚取的为数不多的经验,上述这两者只有一个会是真实的他。
或者…两种都是他装出来的。
嚯……我宁愿相信他是一副惨淡颓废无法自拔的模样。
这样…他和宋倾瑶坚不可摧的感情才有了现实依据。
比起理想中的天堂,我更愿意亲接近地狱的万劫不复。因为置身绝境,才会让我的头脑保持清醒,随时都看清楚自己卑微的位置,从而为了能护自己或他人周全而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才…不容易受伤。
毕竟没有什么比从天堂直直堕入地狱那般来得痛彻心扉。如果本身就处在地狱中,就算遭受再大的挫折与苦难,也不过是从这里辗转复入同样的彼方,届时还是在地狱的范围里兜兜转转,前后同样的光景,也就不存在心理落差了。
我与他各自撑着伞一前一后挨着街边走。
“我打算留在寂城,不想离开家。”他在后面冷不丁来了一句。本以为我们会一路无言,他倒是先开了口。
“好啊,”我回答,“在这里好好找份工作安定下来,总比在外到处面奔波要好。”
这一点我了解边伯贤,他不喜欢接触陌生的环境和人,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青春热血的闯荡情节。
“烧退了么?”我又问他。
“现在好多了,我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头还有些痛…内个,我昨晚上喝断片儿了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我都有些招架不来。
“没有啊,很正常,一回屋就睡了。”我绝口不提昨晚自己留下来照顾他,即便他知道,那我们还是心照不宣为妙。
“哦…”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漫无目的地聊着,倒也不怎么在意时间。
街上人来人往,各自行色匆匆。街边的小摊摊主们一个个坐在挡雨棚内,雨天也没有消磨掉他们声声吆喝叫卖的热情。
我看到前面的麦芽糖铺子,是我们几个小时候经常光顾的那家。身边弥漫着淡淡的甜甜的麦芽糖香气。
在小铺门口站定,老板忙碌的背影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