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现在再也看不到博杜安伯爵年轻时的飒爽英姿了,仆从国的恭维和进取心的懒惰同美酒美人一起消磨了他坚定的意志,软化了强劲的骨骼,松弛了曾经健硕的肌肉,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几十年再没有亲临战场的老伯爵,躺在过去辉煌的功劳簿上夸夸其谈的吹嘘自己曾几何时的飒爽英姿中年男人。</p>
“说到主意,我倒是想起了个好办法。”博杜安伯爵神秘的眨了下眼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酒杯添满,比划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地图说道,“现在重新集结兵马突袭诺曼底无异于痴人说梦,纯粹是一场有来无回的豪赌,预防或者阻止理查公爵可能的攻击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其实咱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上的怪圈,为什么一定要出兵才能阻止诺曼底的攻击呢?换个方式不行吗?”</p>
我皱着眉思索着他后半句话的含义,心里暗暗咒骂像挤牙膏一样卖关子不肯说清楚的博杜安伯爵,象征性的想了会便摊开双手装作不知所云的问道:“我还是无法体会您高深莫测的计谋,请明示。”</p>
“既然打不过他,那就只能搞乱他,少几个敌人总是好的,给墙角里掺点沙子,再坚固的城堡也有倾覆的那一天,谁知道敌人的敌人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呢?”博杜安伯爵脸上全是坏坏的笑,如果再配上一把羽扇的话,活脱脱一个骗吃骗喝的狗头军师模样,“奈梅亨不是俘虏了很多诺曼底的领主吗?把他们无条件的都放掉以换取好感和美名,当然,在离开的时候,必须要进行一番交谈,有意无意的透露些不能示人的‘内幕’,即使是不能交下朋友,至少也在诺曼底貌似坚固的铁板之上敲下碎裂的先兆。”</p>
“您的意思是……”听到这里,我终于算是把握住了他字里行间的主旨,心领神会的点着头,“这样子好操作吗?万一弄巧成拙,只会让诺曼底君臣之间的信任关系更加牢不可破,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p>
美髯公拍拍肥硕的肚子,满意的看着它颤颤巍巍的抖动,表情像极了《阿凡提的故事》里面脑满肠肥的巴依老爷,一副老子走过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的得意神情,玩味的挑了挑眉毛对我说:“亲爱的女婿,你不要担心,难道忘记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民谚吗?这里还坐着一个比你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呢……”</p>
有人出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立刻在脸上堆满谄媚和感激,肌肉绷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语气无比真诚的对自己的岳父说道:“岳父大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纵使诺曼底公爵还有什么上天入地的弯弯绕,也很难在您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阅历面前占到什么便宜,上帝保佑弗兰德!”</p>
博杜安伯爵对我的恭维欣然领之,然后站起来扶着胡桃木制作的高大椅背,整个人瞬间有了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果然不怒自威的气质是需要岁月养成的:“咱们必须两手准备,既要防止被诺曼人欺骗,又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将觊觎很久的肥肉吃到嘴里。我已经召集了弗兰德的骑士,他们将在随后的行动中听从你的指挥,从正面攻击弗里斯兰的重要据点乌德勒支,而我的长子威廉则会率领舰队出其不意的打击敌人毫无防备的后方,像一把铁钳锋利的两端,夹断弗里斯兰人的脖子!”</p>
老家伙原来早就算计好了,明明是我辛辛苦苦反败为胜赢得的机会,现在倒成了弗兰德攫取利益的跳板,也罢,谁叫奈梅亨现在实力不济,不得已在人家的羽翼之下混饭吃呢?只要主人吃饱了,我们这些打杂的小弟多少能捞到些零七杂八的残羹冷炙,况且他最爱的小女儿已经成为奈梅亨的主母,博杜安伯爵的吃相应该不会太难看,多少能留下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土地亦或是金币。但我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自由贸易的出海口,后世航运繁忙的尼德兰地区早就在计划之中,这里生活着的碌碌民众正是日后驰骋汪洋“海上马车夫”的直系祖先!</p>
“一切如您所愿,大人,奈梅亨甘愿冲锋在前。”我用右手按住胸膛,行了个正式的礼节,表示奈梅亨默认了伯爵大人的计划,愿意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正面进攻者,“不过乌德勒支同时也是主教大人的驻跸所在,一旦他出来干涉,我们恐怕担不起攻击圣所的罪名。”一想到那些打着上帝旗号招摇撞骗的主教神父们,我便一个头两个大的拿他们毫无办法,神棍自古以来便是极难招惹的人物,更何况是基督至上的中世纪,吃他们这套装神弄鬼把戏的大有人在。</p>
“无妨。”博杜安伯爵胸有成竹的摆摆手,“别忘了惊魂未定的盖尤利乌斯主教大人还需要压惊的祭品呢,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你现在说什么都会被无条件的批准,要好好利用啊,我亲爱的女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