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帮我搬开这个。”我抓着一根横梁,从形状看它原本应是马车的主轴,现在却斜插进车盖,把车厢弄得面目全非。</p>
沉重的车轴让我们六个人折腾得满头大汗,我一面抱怨中世纪欧洲人手工艺的落后,一面呼哧带喘的提醒众人小心:“你们两个扶着棚盖,等挪开车轴千万别砸到里面的人,那可是教皇霓下!”</p>
移动车轴的浩大工程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我愈发觉得喘息的声音清晰可辨,怀中“渔人权威”也变得重如磐石,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死命坠在胸口。我深吸口气,示意搬住车盖的几名骑士可以把它抬走了。</p>
随着盖子的移开,黑暗的车厢内一点点透入光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渐次出现的内景,我隔着锁甲握紧“渔人权威”,紧张的觉察不到深深抠进手指锁环带来的疼痛,“你会在里面吗?奥里亚克的热贝尔,尊贵的教皇霓下?”</p>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凌乱堆在角落的几份文件,这显然是翻车造成的;顺着车盖打开的方向往上看,沾血的袍角让大家倒抽凉气,可惜它只是慌乱中扯碎的边角,华丽的镶边依旧熠熠生辉。</p>
车盖被完全移开,有人发出惊叫,有人吓得连连后退,还有人脚软倒地嘴里念叨着圣号,只有我保持刚才的姿势,但瞪大的眼睛里也写满惊讶与恐惧——在车厢最靠里的角落,面色惨白的教皇霓下裹着血迹斑斑的圣袍,正满含仇恨的怒视我们,他按在腿根的手掌下不断涌出粘稠的鲜血,看上去情况十分不妙。</p>
“日安,霓下。”我虚扶着不存在的帽檐,优雅又得体的冲软绵绵倒在那里的西尔维斯特点头致意。</p>
“日安,我的大人。”即使声带沙哑的像是一块破损的塑料布,西尔维斯特还在维持自己贵为教皇的尊严。</p>
“我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p>
“我也没想过你会带着那么多观众。”西尔维斯特针锋相对的回答,身体上的伤痛阻挡不了他头脑灵活犀利的讽刺,单论嘴上功夫教皇霓下绝对天下第一,就连亚里士多德复活都不是对手,他可是众所周知的修辞学大师。</p>
“让我们检查下您的伤势吧,霓下。”虽然他大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越来越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但众目睽睽我仍得摆足姿态。</p>
西尔维斯特玩味的看着我,眼角被岁月侵蚀的皱纹刻进皮肤,好像深不见底的沟壑,整个人生阅历全藏在里面,他曾经就是靠着这副风度翩翩的学究气质获得奥托大帝的信任和奥托二世的器重,进而一步步登上梵蒂冈的教皇宝座,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有着怎样一颗追逐权力的野心。</p>
“恐怕我要拒绝您的好意了,公爵大人,上帝已经在召唤我了。”此刻的教皇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威仪,颓唐的模样更像个知天命的老人,“凡有血气的,都如衰草,所有他的枯荣,都如草上之花;草会凋残,花会谢落,你们要忍耐,直到主来……”他絮絮叨叨的为自己默念安魂弥散,骑士们纷纷垂首半跪在地,虔诚的信仰让他们自觉为见证以为教皇的蒙召感到悲痛。</p>
“你们现在也有忧愁,但我现在要见到你们,你们的心就会布满欢乐,这欢乐再也没有人能够夺去;你们看我,我也曾劳碌愁苦,而最终却获得了安慰;我会安慰你们,就如母亲安慰她的孩子。”西尔维斯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跪拜在身边的骑士,如同坐在那圣彼得教堂的御座上一样,骑士中甚至有人因为得到教皇的宽恕而嘤嘤抽泣,我却只能懊恼又无可奈何地跟着应祷,“好了孩子们,剩下的时间请让我和公爵大人独处,看在上帝的份上,可以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