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投票的结果竟是双方打成平手,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面色愈发阴沉的两位当事人。就算刚刚盖尤利乌斯大主教利用我使了个小手段拉了些选票回来,才不过和米凯兰杰洛神父将将持平,可见他的确不怎么被人看好,但计出的总票数和在场人数差幅很大,应该有许多人持票观望或是弃权,投票尚有两轮,盖尤利乌斯未尝没有翻盘的希望,剩下的就要看他脑子转得灵不灵光了。</p>
第二轮投票马上开始,两位候选人的支持者都在不惜余力的奔走串联,想趁着间歇的功夫尽可能拉点靠得住的选票。丘扎拉祖主教吩咐小教士端来酒水和一块不大的撒盐面包,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晚饭时候没吃尽兴确实弄得此刻饥肠辘辘,干巴巴的面包总聊胜于无,我掰开半边泡在葡萄酒里,刚要往嘴里塞却让人打断。</p>
“公爵大人,打扰了。”我抬起头,再次看到盖尤利乌斯大主教披着金边红袍的身影,他正好挡住蜡烛的微光。</p>
“唔。”我把泡软的面包放进嘴里嚼着,酒液醇香的汁水瞬间布满压床的每个角落,激发起味蕾极大的热情,要是再有几块鲜嫩的烤肉便再好不过了,我满足的寻思着,差点忘了站在一旁的大主教,“哦,对不起,您有什么事吗?”</p>
大主教一张老脸又拉得老长,他分明感觉到我话中有话的用意,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低头是必须的。“公爵大人。可以借一步说话吗?”他眼角的余光落在罗洛身上,“我有些话想同您讲讲。”</p>
“罗洛你认识的。我谈事情从不避他,没关系。自己人。”我用方巾擦擦手,让他碰了颗软钉子。</p>
盖尤利乌斯只得无奈的坐到我边上,示意尾随来的跟班走开些,这才神神秘秘的说道:“刚才的结果怎么回事?那个丑陋的小人私底下许了您什么好处吗?请原谅我的冒昧,可是这次选举我志在必得,无论他答应过您什么,我都愿意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舔着嘴唇,紧张到声音也变了腔调。</p>
大难临头想起烧香拜佛了。早些不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吗?我慢悠悠的抱起肩膀,调侃的盯着大主教神经质抽搐的脸颊,停了半晌方开口:“我们可以谈谈,可惜时间不多了,您看!”我指了指捧着金匮重新收票的两名骑士,“您送我到哪,我投桃报李,同样送您到哪。”</p>
“太好了!”盖尤利乌斯仿佛行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低低欢呼起来。“暂且不说米凯兰杰洛的事,大人,您开个条件吧。”</p>
这么大方?也不知道过后会不会反悔,一切口头协议都是君子之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对方死不承认你拿他也没招,好在主动权在我手里,少不得逼他就范。“你听好。第一,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放出消息。但明早教堂大门开启之前,我要看到圣天使城堡插上奈梅亨的旗帜;第二……”我看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故意拖长声音卖个关子,“怎么,很难办到吗?”</p>
“梵蒂冈的规矩,新教皇未选出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您叫我如何联系城堡里的亲信说服叛军呢?他们跟我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您真的相信凭几根舌头就敌得过人马刀枪?”大主教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p>
我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想清楚,您这是在和自己的未来讨价还价……”</p>
盖尤利乌斯愣住了,同时痛苦的纠结着,布满皱纹的眼角依稀现出淡色的老年斑,他实在太老了,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从普通教士熬到红衣主教的几十年里,如果再不抓住机会,他这一辈子绝对要和梦想的巅峰擦肩而过,那种如坠冰窟的失落感别说一位蹉跎疲惫的老人,饶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也承受不起,而且我知道,老主教心底始终埋藏着对权力的贪恋和不公命运的憎恨,爬得越高,他就越害怕陡然跌落谷底。“第二个条件呢?”他平静的询问道。</p>
“我希望将奈梅亨的‘优良经验’推广到巴伐利亚、士瓦本和卡林西亚去,梵蒂冈不再干涉。”</p>
“您想拥有这些地区神职人员的任免权?”盖尤利乌斯在亚琛周旋多年,对帝国内部事务了如指掌,“上帝啊,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梵蒂冈对地方神职人员——包括驻堂神父的任免权是无数教皇历尽波折直到格里高利五世霓下时才勉强获得的控制权,这还靠着有个皇帝表兄的帮忙,几个公国一旦分出去,就好像活生生从梵蒂冈身上撕下大块血淋淋的皮肉,倘若把上一个条件比作鞋跟里折磨人的砂砾,那现在这个条件无异于断臂切肤之痛!大主教因过度羞愤而颤抖的嘴唇憋成红紫色,就连手捧金匮擦肩而过的骑士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您想让我背负骂名吗?”他猛然哈低身子凑得很近,鼻尖都快撞到一起,周围人被这突如其来举动吓呆了,罗洛甚至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大主教的肩膀,只要他稍有动作,保不齐老胳膊老腿瞬间搬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