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咋瞅咋像兽医的大夫递给科勒一根绳子,示意他咬在嘴里,以防待会上烙铁时疼得忍不住咬掉舌头,科勒面无表情的照办,手指死死抠住床沿,决绝的像个刑场上高喊“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的死刑犯。一个大夫捅捅盆里的炭火,取出烧红的烙铁贴近脸庞试了试温度,冲另一个忙着拆绷带的同行使个眼色,配合默契的两人动作迅速,未及我们看清烙铁已经烫在伤口上,伴随着科勒的闷声惨叫和若无若无的烤肉飘香,中世纪常见的外科手术便宣告完成,只要再往烙红结痂的伤口抹点鬼知道是什么的黑乎乎药草泥,是死是活,剩下的事情就得听天由命了。</p>
“上帝何等眷顾你啊,兰迪,竟有如此忠心死谏的手下。”理查公爵捂着鼻子,阴阳怪气的对我说。</p>
可让你找到挖苦我的由头了,诺曼底的狮子。我没搭理他,围着手忙脚乱包扎的大夫转了好几圈,直到确认他们真有一定的医疗经验,能料理好科勒的伤口,这才放心的长舒口气,老老实实坐回椅子。</p>
别看大夫穿得窝囊,手脚倒称得上麻利,除了最后系紧的那下没掌握好轻重,痛得科勒差点吐血,整个过程干净利索,“他们平时常给中箭的战马治伤,放心吧。”理查不知道是有心宽慰还是无心找茬,“瞧瞧外面那些马,现在不都活蹦乱跳的了?”果然这时代的大夫主业是兽医,救死扶伤不过顺带手而已。</p>
干完活的俩大夫收拾起一堆堪比刑具的家伙事,叮叮当当的退出房间,只留下虚弱的科勒、焦急的我和看热闹的理查。壁炉里的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没了外人在场,我们仨反倒无话可说。</p>
“哑巴了?”心直口快的诺曼底公爵受不了这窘迫的场面,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你们奈梅亨人说悄悄话,要不我也出去?”他作势欲走,我故意没拦着,倒想看看这家伙怎么下台。</p>
理查装模作样的迈了两步,发现我没有挽留的架势,立在那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抓耳挠腮的相当搞笑。</p>
“雷耶克呢?”笑笑便罢了,我没心情继续玩,话锋一转切入正题。</p>
“我吩咐他在外守着,保证你们的秘密安全。”理查心不在焉的回答,“你找他?我叫进来……”</p>
“重点不是他。”我摆摆手,“绝不是危言耸听,朋友,我的行踪必须完全保密,除了已知情的几个人,万不可再叫旁人知晓。”理查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不明就里,我只得简单给他描述了从离开罗马以来的经历,却隐去关于“乞丐国王”胡迪尼的事情,人心不古,总要留张底牌。</p>
“如果你的怀疑成立,我们的对手便不是明面上的那些宵小。”诺曼人性子虽然急了点,但脑子绝不糊涂,“这个敌人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最可怕的是还有坚忍的耐心……”他叹口气,“我有点后悔昨天武断的决定了。”</p>
我笑笑没当回事,“敌暗我明,不得不极其小心。”理查赞同的点头,“失手多次,他们必欲除掉我而后快,相信用不了多久,我的位置就将暴露,每个人都可能是潜藏的杀手,防不胜防。”</p>
“难道去都灵安全吗?你的军队构成复杂,势必更加凶险。”理查真心实意的盯着我,“留下来,一起走。”</p>
这时一直躺在床上半昏迷的科勒说话了:“大人失踪和国中巨变的消息传开,再加之厌战和思乡情绪的影响,士兵逃亡相当严重,到后来连贵族和骑士也不告而别,士瓦本、巴伐利亚、卡林西亚的军队几乎跑光,都灵城外只剩一片掩人耳目的空帐篷,实力大打折扣。”他停下歇口气,左胸新扎的白绷带晕开淡淡的血迹,“现在那全是奈梅亨人,新卫军出身的老兵占了大多数,他们的忠诚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担保!大人,战士们都在等您回去,他们从未丧失打回家园的希望!”</p>
“再忠诚能有什么用!你们剩下多少士兵?一千?五千?”理查急了,声音陡然提高八度,“需要我提醒前面有多少敌人吗?看不见的先不说,光数得过来的——弗兰德、勃艮第、卢森堡、罗贝尔国王的联军、还有态度**的亨利陛下……算过吗,有多少?是你们的十倍、百倍、千倍!”他哑然失声,态度软了下来,“别冒险,保持清醒,办法会有的,但绝不是去送死。”</p>
理查的话生猛的钻进左耳朵,摧枯拉朽的扫荡大脑皮层后又从右耳朵汹涌冒出,我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于此,一个身影在被他肆虐过的脑海中冉冉升起,越来越清晰。那个时代的巨人也曾失败潦倒、众叛亲离,困在地中海的弹丸小岛上,当所有敌人以为他再无翻身之日而弹冠相庆时,折断羽翼的雄鹰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他仅靠十几名亲信的帮助便摆脱囚禁,貌似强大的敌人个个土崩瓦解,目送着雄鹰未费一枪一弹的重登王座,谱写一段令后人瞠目结舌的奇迹。</p>
我能复制他的传奇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