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被关进牢房了呢?我靠着地牢阴暗潮湿长满黏糊糊莫名植物的墙壁,拿眼盯住栅栏外唯一往里透光的门缝,开始认真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第二次?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逐渐习惯和适应了封闭空间带给自己的紧张压迫感,战胜心底对未知黑暗的恐惧,甚至角落里湿漉漉的白骨埋在稻草堆中腐烂变质也视若无睹,竟开心的同出来觅食的红眼老鼠打招呼。</p>
也罢,监狱可以让我静心思考,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有时候窗子敞开,花花绿绿的世界诱惑太大,反而容易令人忘记收拾房间。我们进来多久了?不知道,因为这里始终处在暗无天光的黑暗中,除了看押房那个充当狱卒的胖子有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之外,这地下深处的牢房连个窗子也没有,而糟糕的是,这唯一的光明制造者,腰上挂着一串破钥匙走起来总叮当乱响的死胖子可能厌倦了逗弄他的猎物,一脚踹上连接处的木门,将蜡烛微弱的光芒拦在其后。</p>
此刻的欧文应该在上面如坐针毡般难受吧?即使呆在温暖的房间,享受美味的食物,没准还有丰满的侍女陪酒,可惜我们还是分开了,或者说,初始计划失败了,面对危机,必须做出改变。</p>
仔细想想,我的计划是不是制定的太草率了,只考虑到金蝉脱壳的避开潜在的对手,走一条隐秘的小道回国。却忽视了新选择带来的新问题,至于受挫后的备用计划、通过后的下步打算、怎样分辨盟友、如何依靠五百名奈梅亨战士解决即将出现数量不明的敌人等等,都没有周密的打算。如此说来,等于没有计划。</p>
哪怕我有办法逃出地牢继续执行原计划,万一要是奥托男爵拒不配合呢?杀了他?这无异于向勃艮第公爵公开宣战,鉴于现在的情况,作为巴黎国王的封臣,我们双方实际已经处于名义上的战争状态。</p>
“伤脑筋啊……”我搓了搓额头,几天未洗的脏污慢慢凝成泥条。自诩卫生习惯远超中世纪人们千年的我竟被同化了,对肮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上次洗澡的时候……还是在罗马温热的水池吧?”</p>
和我一样被关押的几个倒霉蛋各自垂头丧气的蜷在角落。把这座小城仅有的牢房挤得满满登登,囚禁过没钱完税的小贩、作奸犯科的扒手、盗窃领主财物的牧羊人的小房间终于迎到有史以来级别最高的犯人。他们有的面壁祈祷哭诉悲惨的遭遇、有的神经质的喃喃自语、还有的干脆四仰八叉装死,总而言之,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急剧拉低本就不高的气压。使气氛越来越沉重。</p>
“完了,没机会了!”一个声音突然打破沉寂,他猛地站起来,发疯的吼叫着,推搡开好几个想拽住他的同伴,“我们怎么在这!怎么在这!为什么!”</p>
“按下那家伙,给两个嘴巴让他清醒清醒。”我命令身边坐着的两个人,“……肯定是个平时养尊处优的年轻骑士。人生顺顺当当的没经历过此种境遇,冷不丁反差对比导致精神崩溃了。”我摇摇头。闭上眼不再理会牢房里乱哄哄的众人,反正有特别的方式让他们发泄发泄也好。</p>
隔门的机枢“吱嘎”晦涩作响,烛光瞬间接管统治,刺得好不容易适应黑暗的眼睛纷纷躲避,胖狱卒不耐烦的拿棍子敲着木栅门,腰上挂的钥匙响作一团,似乎为自己被打断用餐感到生气,“你们这群活该生蛆的臭虫,别闹了!”他顺手捅了下靠门最近的犯人,后者吃痛惊叫,“再闹我就把你们嘴里塞满猪粪吊起来,听到了没!”胖狱卒说到“猪粪”的时候打了个嗝,逗得我没憋住笑出声,他立刻像摸了火似的炸毛,“混蛋!刚才是谁在笑!老爷我非得收拾他不可,站出来……”</p>
剩下的声音戛然而止,变成喉眼里“格格”的闷响,杀过人的骑士对这动静相当熟悉,当一柄足够锋利的快刀切断脖子时,灼热的鲜血涌进气管,遇到肺里呼出的气流便会发着如此声音,喧闹的牢房一时归于安静。</p>
胖狱卒难以置信的摸着脖子,想把喷泉似冒血的伤口堵住,但随着血越流越多,他终于没了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地,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橡皮玩具,看上去很大,结果就是一摊堆叠的烂肉。</p>
一个修长的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尸体身后,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便把手指搭到嘴唇上轻轻地吐气:“嘘——”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黑影从藏身的地方走下,带着刻意隐忍的肃杀。</p>
“你是谁?”我决定首先站出来说话。</p>
对方默不作声,指挥着手下利索拆掉了门上的锈锁,“咣”手指粗的锁链落在地上,大门打开了,但没人敢往外迈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