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舜就坐在窗边，看着头顶渐渐升起的太阳。</p>
太阳却藏进了云层，只偶尔在穹顶留下一圈浅淡晦涩的光晕。</p>
时间并没有因为它的羞于见人，而有半点停滞。</p>
慢慢地，晌午到了。</p>
因为都等着看热闹，城中酒肆、客栈早早开始准备午饭。</p>
行商也好，居民也罢，都早早吃完了午餐，往城门口移动。</p>
更有商贩昨夜便占据了摊位，烧好热茶，备好了小吃。</p>
张舜闷着头，裹在人潮最后。</p>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堆，听着那些或兴奋，或怜悯的议论，他心情沉重。</p>
堆积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为了占据一个更好的观看位置，开始推攘、拥挤。</p>
而有的，却不想隔得太近，染上鲜血，和推攘之人发生了口角。</p>
处刑还未开始，现场便已经热闹非凡。</p>
突然的一阵风过，将头顶铺展的黑云，揉到了一起。</p>
原本还能多少看到那么一点的光晕，也被遮掩。</p>
噗噗，是沿街店铺悬挂的招子，被风惊动的声音。</p>
风声裹在激烈的吵嚷中，几乎让人分不清。</p>
突然的几声铛铛声，却将此那份沸腾的议论击碎。</p>
就在那方处刑台背后，几条人影缓步走出。</p>
看着为首那浑身血污，踉跄摇晃的身影，看戏的终于收住了话头。</p>
铛铛，铛铛……</p>
连续的金属交鸣声，逐渐成了场中唯一的声音。</p>
那是被铐在那鲜血淋漓的人影之上的铁镣，长长地拖在地面。</p>
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只血色的脚印。</p>
哪怕浑身狼狈，早已不成了人样，张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p>
没错，此人便是宗阔。</p>
回想当年，他那一身白衫，出尘飘逸的样子，张舜的心揪在了一起。</p>
但宗阔背后那俩百宝商会的人，没有半点同情，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眨上一下。</p>
伸出白皙的手掌，一次，一次地甩在宗阔背上。</p>
每一次落下，铛铛声就要更急几分。</p>
噔噔，低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p>
几人终究走到了刑台之上。</p>
还没靠近那方虎头铡，百宝商会两人就纷纷提起一条腿，往宗阔膝窝撞去。</p>
宗阔萎靡的身子不由往下一栽。</p>
可最终，他还是撑住了，强自把蜷曲的膝盖挺直。</p>
在百宝商会两人再次袭上的时候，他把佝偻的身躯一振。</p>
跳跃的铁链，勉强将扑上的那两人阻拦。</p>
而后，宗阔一扬脖子，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把面上的发丝，捋向一边。</p>
“堂堂淝西第一商会，连给我这将死之人说句遗言的时间都不肯？”</p>
说着，他双臂一展，咧开那双苍白的嘴唇，笑了。</p>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低头把自己打量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已是个废人，气海已毁，经脉寸断，你们又在怕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