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闻言表情一变,像只落汤鸡,张计宽看到李安生这般模样,一阵心疼,一甩袖口,斩钉截铁道,“我去跟师父商量商量,你先放心地练。”
李安生嘿嘿一笑,给了张计宽一个大大的熊抱,道,“老苦头他答应了。”
趁着两个少年磨蹭的空,黑猫爬到桌上把鱼吃了个一干二净,肚皮圆鼓鼓的像个西瓜
“不说我了师兄,你什么时候再去投考?”
李安生望着自幼相识的师兄,向来喜欢笑的青衣少年竟然有些哽咽,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身装作去看墙角的一幅彩画,李安生只知道画很美,至于画上画的什么少年根本就没看进去。
粗衣少年听到“投考”两个字后眼中终于多出了些色彩,犹豫一下道,“两个月后吧,我《春秋》《数易》还没都记牢,就算去了也没多少把握,我可不想再像上两年那样无功而返。”
李安生一脸云云可惜,原因是这间屋子里挂满了一幅幅绝世好画,或羔羊跪乳,或风盈-满袖,或书酒棋香,别有一番韵味。
单纯以画来说的话,李安生这位从幼时起就开始执笔作画的师兄在几年前就有了被大夏书院录取的资格,但这位画技非凡的粗衣少年很奇怪,非扬墨画院不考。
远在东面边疆的扬墨画院哪能与繁华帝都相比。
“师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
小屋的窗户上被张计宽画了一幅泼墨山水,两岸清柳垂至窄溪,斗斗绿蓑,一苇红亭,春光浸过窗纸,光影迷离中仿佛竟真的有一位渔翁踏歌而来。
李安生没有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屋内这些画,张计宽挡住了李安生的视线,死死盯着他。
李安生头有些大,“师兄。”
张计宽愣了一下,失笑道,“你不用说师弟,我知道,八年了,我还没能考进画院,不是笨啊,是很笨。”
李安生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师兄,你觉得那位佛家第二人如何?”
张计宽答道,“天上皎月,深海明珠。”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哇,这果子好香!”
李安生抓起桌上一个青果,一口咬下去,清香四溢。
张计宽苦笑道,“师弟,先不说秀荷和尚精通万千佛法,谙熟大乘小乘恩典,只说他提出的无命论,天下何人不知?且秀荷和尚不知已经活了几百年––千年也是很有可能的,座下弟子信人四十万,这等佛家大能会和我们一样?”
李安生啃完最后一口青果,擦了擦嘴道,“然后呢?又能如何?活了这么多年,他成佛了吗?”
“这倒没有。”
粗衣少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嗤,这不就得了,秀荷和尚活了八百年都没成佛,人家说啥了,你再看看你,这才八年,整天瞎感慨些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会书。”
李安生又拿起两个青果,大快朵颐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计宽喃喃道,“这也可以?”
“赶快背你的书吧,老苦头给了我本《绿莹》,我也该回去看书了,影子,走啦!”
李安生吐出两颗果核,拍了拍张计宽的肩膀,大步流星走出屋门,黑猫紧随其后。
背后,粗衣少年瞳孔微动,看出了自己师弟走路的架子并不普通,步里行间隐隐萦绕着一股灵气,大声喊道,“你这是什么步法啊?”
李安生回头邪魅一笑,“想学吗?我不教你啊。”
张计宽顺手拿起一个墨盒就扔了出去,“滚!”
粗衣少年把东西扔出去后轻咦了一声,起身又把墨盒捡了回来,盒子上镌刻着一支羽毛,巴掌大小,轻轻的,里面像是什么都没装。
张计宽望着已经出了院门的一人一猫两个背影,嘴角轻轻翘起,道,“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小玩意儿,也罢,等过年再一块看吧。”
粗衣少年打开角落里的一口木箱,将墨盒贴着箱子边放了下去,箱子内是或大或小,或铜或木,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锦盒。
李安生刚刚离开师兄家没多久,天空竟是缓缓飘起雪花来,白茫茫一片,鹅毛大小,青衣少年仰头望天,失神轻语道,“檐下长安雪,伞去人未归,好诗,好一场盛世繁华。”
另一边,张计宽已经尽开门窗,敬上了香。
这是粗衣少年雷打不动的惯律,每年的第一场雪,少年都会沐手奉香,供拜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