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滚滚，追杀者与被追杀者，猎人与猎物，几乎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p>
周八身上有着硝石味，四溢着，惨烈而决绝。</p>
霖溟身上有着血腥味，不知是出自他身上崩开的伤口还是源自他那双血迹斑斑的手。</p>
“死来！”</p>
周八总算是追上了霖溟，他手中的剑直取霖溟的脑袋。自上而下，像是要将对方劈成两半。</p>
霖溟的脸色像是白色的卡纸，他吃力地在空中扭转回自己的朝向，在周八将这一剑送入他的脑袋内之前，他与周八对上了眼。</p>
“歘！”</p>
像是夏日路边滩头上老板用刀切开西瓜的音效，周八的这一剑营造出了一如他臆想般的战果。</p>
“啊！！”</p>
战胜者举着战败者的遗骸，伫立于废墟的最高处仰天长啸，战败者的血从尸骸上淌下，淋了周八一头、一脸、一身，他面孔上的表情是扭曲的，像是一副出自毕加索笔下的画。</p>
“小妹！我替你报仇了！”</p>
他大叫着，仰头望向四野，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是有个人形的尽皆俯首。</p>
强敌授首，家仇得报，正当周八志得意满之际，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p>
“哥哥……”</p>
这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这也是一个绝不可能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声音。</p>
他艰难地抬起头。</p>
“啊啊啊啊！！！”</p>
那具被他高举着，用以耀武扬威的残破尸骸哪里有‘莫邪’的样子？！</p>
从头颅正中被切开的尸体上有一张人皮面具掉下，尸体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周八，像是已经望了他一千年、一万年。</p>
“哥哥。”</p>
女子的声音像是风中柔絮，但却是激起了千层浪。</p>
“啊啊啊啊啊！！！”</p>
无以名状的惨痛化作此刻周八唯一能发出的声音。</p>
被他一斩两半的哪里是什么‘莫邪’。</p>
“小……小……妹！！！”</p>
他将被斩成两半的周十三抱进了怀中，眼中的悲痛与不可置信混杂在一起，阴郁过此刻的天色。</p>
“怎么是你？”</p>
他说不出别的话。</p>
即便是金丹老祖被人从天灵盖一斩为二也是活不下来的，此刻，他的妹妹是在用灵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呼唤他。</p>
“笨哥哥……一直都是我……”</p>
这具身体中生机已经涣散，但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轻柔、连贯。</p>
她用以发声的并非是具体意义上的器官，而是灵识。</p>
“为什么……为什么？”</p>
周八状若疯狂，他用力地摇着周十三那残破的身体。</p>
“哥哥……带我走吧……”</p>
周十三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已然如同耳语。</p>
她的灵识，散了。</p>
“啊啊啊！！”</p>
疯兽般的咆哮，支离破碎，周八吐出了大口大口的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从喉咙中呕出。</p>
他与周十三之间名为兄妹，然而事实上，他们早已越过了世俗对于‘兄妹’的界限。</p>
他推掉了很多家族派下的联姻，周十三也拒绝了很多的追求者，他们约定共赴金丹大道，然后离开周家，去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地方。</p>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p>
他忽然就明白了‘莫邪’二字的全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