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羲,我已经没有尊严和骄傲的生活了太长太长时间了……”青年眼中闪过痛苦,“包羲和娲和创造了我!他们创造世界后,化作了天地间的永恒,荣茂世界,繁衍万物,创造轮回。他们将勇气、力量和狂暴给予了我,这个他们最疼爱的,也最桀骜不驯的儿子,让我成为世间最强大的神,来维护神的荣耀。”
“力量会让事情变得简单粗暴,我自以为是,愚蠢的前去和皇甫决斗,这让我们众神分裂了,我真不该意气用事,结果误杀了他!”回忆起往事,青年眼中流露出无尽痛苦,浮现出刺入皇甫体内的长矛厹伐,和自己相同的面孔流露的震惊和痛苦,殷红刺目的鲜血,抱着皇甫离去的姚虞留下的萧索背影。
少女脸颊贴着青年黑发,眼光中尽是温柔怜爱……
青年悔恨当初的鲁莽,低咳两声,虚弱无力道:“这让我失去理智,变得疯狂,背弃众神,试图毁灭所有,连你们都反抗了我!如果能再选择,我一定不会这么做!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真正的失去了信念,没想到连神都堕落了!”
望着天空的眼睛,变得空洞而无神,“堕落成我们曾经无比厌恶和鄙视的工具,成了真正的战争工具,为了目的而杀戮,而不是为了荣耀而征战。”
少女虚弱的目光猛然坚定起来,极力鼓励青年,“可我们还要活着。”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悲声喊道:“要活下去,为了我们的梦想。”
青年神色淡然,“梦想离我而去了,那不过是痴念罢了,人族已经势不可挡了。活着,只是……如同凡人般的苟且!我从未放弃过尊严和骄傲,这就是我当年离开野穹山的原因!英羲,我创造而不是繁衍你们,就是希望你们骄傲的活着。”
少女的眼泪流了下来,泣不成声,“我知道,我知道……”
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造化弄人,而我最后却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
望着深邃苍穹,青年似乎追忆起了创世的美好。
带着淡然的微笑,眼神露出曾经的骄傲,青年回忆起不可记的过往,“英羲,我创造过这个世界,也行遍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吟唱,很久很久以前,世界还是另样,那是众神荣光的时代!我在这世界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在我眼中,再也没有任何疑惑和好奇了,这么苟活下去,还不如有尊严的离开。”
群星闪耀,青年向往道:“我所见过的世界,你绝对无法置信,我目睹强大的神灵化成了耀星,高悬苍穹!我触碰过天空划过的流星,照亮了黑暗!”
使劲摇头,少女黑发在空中散开,眼泪不断流下,在星光下晶莹洒落。
少女疯狂呜咽,因为绝望而压抑的痛苦释放出来,尽情宣泄。
青年笑了笑,尝试着安慰少女,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未像人类那样思考过,只是有些拙笨的用手轻抚少女后背。
过了许久,安静后的少女轻柔问道:“爱我吗?愿意为我们活着吗?”
青年微笑着,将少女纤细修长的柔荑放在胸前,轻轻抚摸,“我爱你,愿意付出一切,可我不愿说,因为我天生的冰冷和固执,不可救药的妄念和愚蠢。”
少女对青年的这种忏悔无所适从,只是慌乱的解释,希望青年振作起来,“不,不,你没有,你一直保护我们部族,保护着我,在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你没有离开我们,而是拼尽全力的保护,这才让我们部族延续。”
青年无奈的笑道:“若是早知道就好了,我太迷信力量了,认为暴力才是最强大的,是不可违抗的,是天地的主宰,我迷失在拥有的狂暴力量中。”
青年黯然神伤的言道:“你的族人不忍告诉你,或许是为了保护你!其实……”伴随着悠悠的长叹,青年还是道出了残酷的真相,他心中不能愈合的伤疤,“其实,是我惩罚了强大的帝支部落,愚蠢的毁灭了我创造的部族,我伤害过你们,也抛弃过你们,只是最后才认识到我的愚蠢和错误,才意识到要保护你们。”
没想到事实竟然如此,少女不知所措,只是呆然的看着青年。
青年爱抚少女长发,轻柔笑道:“我的父母曾告诉我,世上还有爱。也许他们知道我的缺陷,用更多力量弥补了我。直到我和你们都衰弱了,才知道彼此珍惜,可是我无力回天了,无法保护你们。也许我强大的时候,永远不会想到爱。”
少女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你永远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振作起来!我们想办法来恢复你强大的力量。”少女将青年抱紧,唯恐他离开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太久了……久远的都快忘记自我了,失去了献祭和供奉,力量在逐渐消散,和妖魔没有区别了!有时候,它们比我还强大,我只是为了生存而挣扎,不再是为了荣光。”青年眼中闪过痛苦,沮丧的言道:“我没有力气去捕猎了,我们只能依靠腐肉来存活了,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我去捕猎,不会让你食腐肉的。”少女急急喊道,慌乱的取过身边的强弓,试图拉开,以证明自己的力量,可是少女的力量太孱弱了,根本无法拉开强弓分毫,弓弦发出了嗡鸣声,在夜中更加的低沉,似乎在嘲笑少女的天真。
青年温柔的看着少女,爱抚柔发,“在梦里,你屡屡出现,我会依稀回忆起久远的往事,这些记忆充斥我太多的愿望,已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幻。”
“梦到了我?”少女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是的!梦境如此清晰,我梦见你头戴王冠,身穿紫袍,坐在巍峨高大的神殿中,加冕成王!站在你身边的男人,却不是我,那是高大骄傲的王者,我感受他如此熟悉,也许是你们的族人,有着你们的相貌,头发漆黑,双目炯炯有神,穿着黑袍,头戴金冠。”青年深情的看着少女,心中有了微微嫉妒。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成为什么王,也不会有别的爱人,我是神的子民,我只会爱慕你,我不接受卑贱的人族血液。”少女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这并不是梦里的全部,在梦里,我宛如又做了个梦,梦里有山川崩塌,魔鬼横行,邪恶的力量摧毁这个世界!世间所有都在痛苦中挣扎,梦境如此真实,真实到了我能触碰,梦到了半神的崛起,也梦到他们的灭亡,这些幻想勾起我的悲伤,衰弱我的力量,消磨我的意志,让我慢慢的沉沦和死亡。”
晶莹的眼泪从少女双眸中再次流出,少女更加凄婉,犹如消散的芳香,青年并未理会少女的悲哀,他的眼睛投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荒原的光采千变万化,七色光芒编织成绚烂奇特的神境。
天神点燃了彩虹,驱除世界无边的黑暗。
星光摇曳,焕发着迷幻色彩,似是亘古以来的灵魂在曼妙舞动,每个灵魂都有美丽、精彩而动人的故事,所有故事交织成梦的海洋,海洋中充满悲伤和欢笑。
少女爱抚着怀中沉睡的青年,轻轻吟唱帝支部落熟悉的歌谣,天穹之歌。
夜幕降临,如此疲倦,你到达流浪的终点;
来吧!在我怀中!静柔沉睡。
驱散恐惧的阴霾,睡梦中,故人在天穹,声声呼唤;
挥舞翅膀,飞升云霄,你看到了什么?
是日月经天,还是风儿清吟?
是雷雨交加,还是群鸟翔云?
回家吧!闪烁的星光,为你点亮归途;
阴影不再笼罩大地,我们希望永存。
等待吧!我的爱人!
不朽我们的灵魂,相信我!我们最终能在苍穹下相会……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青年发间缓缓掠过,少女轻抚青年,她的声音柔美低沉,又哀怨悲伤,唱到后来,声音黯淡下来。
柔美的声音慢慢消散在暮色的荒原地中,回音久久……
英羲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青年从梦中醒来,默默望着苍穹,静静听着这首宛如来自天穹的歌曲,他的神情离愁哀伤,双眸中仅剩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