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行以后，这几乎是许知非最害怕的情境，没有之一。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一丝不挂，你永远猜不到自己身边躺着的会是谁，是认识的人还是陌生人，是朋友还是竞争对手，是男人还是女人……唯一肯定的是，他们的目的都将成为你的噩梦。许知非已经听说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清楚地知道这是个百试不爽的陷阱。
还好，穿着衣服。他稍稍安心了一些，又强忍着恶心检查了浴室和阳台，终于确定自己是一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到自己的手包就放在床头，于是掏出手机给老马打了一个电话。
过了不到一刻钟，老马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许知非因为后怕，本想质问他几句，没想到他的火气更大，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机。
“你丫儿昨天你闯祸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费多大事儿才把你塞进这个饭局的吗！你丫儿怎么一点用处没有，好处捞不到就算了！还到处得罪人！！”
许知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插不上话，只好听老马左一枪右一枪地放炮。从他骂骂咧咧的唠叨里，许知非多少也拼凑出一点儿事实——自己可能真的闯祸了。
“你呀！这么大个ip，几亿的投资，估计是没你份儿了！妈的，老余这老狐狸，偏偏捡你最丢人现眼的时候，献上他刚签的那块儿肉，真不是东西！！你们这不是合起伙来打我的脸吗？”
“你别生气了。反正我觉得那个投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许知非说。他回忆起那个人的眼神，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人！”老马嚎叫一声，两条胳膊控制不住地上下摆动，“什么是好人？给钱的就是好人！捧你的就是好人！让你红的就是好人，知道吗？！好人想疼你一下，你又能有什么损失？”
疼你一下。知道这一刻，许知非才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味。他心头的火苗腾地窜起八丈高，但是他不想跟老马吵。这个问题从最开始就一直在这儿，摆在他成名之路的最中央，也横隔在他和老马的信任理解之间。
“你没看老余签的那个人……唉，早晚有一天，他会踩着你爬上去，爬到你头上拉屎！”老马又开启了婆婆模式，“这一年里得涌进来多少小伙子小姑娘啊，比你好看的有的是，为了往上爬人家什么都豁得出去，就缺你这点儿运气而已！……说道运气，你也算是一朵奇葩了，没有运气，你就是一坨屎！你看看人家钟灵儿！什么叫投其所好、什么叫资源利用、什么叫勇于牺牲！人家可比你小好几岁呢，你看人家活得多透彻！你再看看你！！”
老马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心头恶气一消，看到许知非因强忍怒火而账红的脸，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命中没有也强求不来，看你那副怂样就来气。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送你去剧组。”
“那你呢？”
“我？！你还有脸问。我得替你去跟人家王大制片人赔礼道歉去啊！也是日了狗了，我怎么签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说完，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许知非仰倒在床上，身心俱疲。
赶到剧组的时候，许知非已经迟到了大半天，可想而知，整个剧组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许知非还没来得及研究今天的剧本，前一夜又喝了太多酒导致面部水肿，肿眼皮连化妆品都遮不住，让镜头后面的李导发了很大的脾气。许知非想，这一上午，只怕是把之前积累的好印象全都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