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帆微笑道:“非是萧某人多心,而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已经吃过一回亏,若再要上一次当,岂非很不值当?”方夔道:“你有你的顾虑,我能理解。不过我再提醒你一下,你怀疑主上的事,最好莫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我可管不了。”
众人一路北上,先抵达淮安,转兖州,又过青州、莱州方至登州府境内。这一路上众人改扮了装束,倒也风平浪静。登州府,治蓬莱,辖宁海州、蓬莱县、黄县、福山县、栖霞县、招远县、莱阳县、文登县八地。
萧云帆让众人在客栈等候,自去访戚继光住所。他来至蓬莱县向附近村民打听之后,便前往戚府拜会。戚继光此时并未住在府内,而是搬到附近的渔村静养。萧云帆去戚府跑了空,得戚家人指点遂去了临近海边的渔村拜会。
一想到能得见这位老英雄,萧云帆便觉心情豪迈,激动不已。他缓步来至木栅门外,双手一拱道:“浪剑门人萧云帆拜见戚将军。”
戚继光这几日调养,气色好了许多。他此刻正给几个孩子讲故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一个扎着双髻,圆脸的男孩听到客人来访便对戚继光道:“戚老公公,有人找你。”
戚继光站直身子,拄着一根藤杖向前门外走去。门是开着的,萧云帆打量了这位老将军一眼,单膝跪倒在地朗声道:“浪剑门人萧云帆拜见戚将军。”
戚继光瘦削面颊上一双眼打量了他一番说道
:“老夫早就解甲归田,戚将军三个字莫要再提。你说你是浪剑门人?”萧云帆道:“正是。小侄萧云帆。家师尊讳谢天琊。”
戚继光大喜道:“哦,原来是谢老弟的徒弟。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那些孩童见着这位生客,也颇为好奇。戚继光让一个年纪大点孩子领着其他孩子去别处玩耍,晚些时分再来听故事。
萧云帆站起身,走至戚继光身旁,将他扶至座椅上。而后将准备好的几样礼物,放在一旁。戚继光微笑道:“贤侄,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萧云帆道:“家师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戚继光闻言,不胜唏嘘。沉默了良久,眼中流出浊泪来。萧云帆道:“世伯,您老人家不在府里,为何搬至这渔村来了?”
戚继光伸袖擦了擦泪水道:“府里呆的太闷,反是在这渔村呆着舒心些。晨起看渔民们迎着朝阳出海打渔,日落时分见他们满载而归是一种乐趣。我老了,喜欢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时常给这些孩子们讲故事也能聊以慰藉。”
萧云帆闻言,不胜唏嘘。这位大明朝的柱石,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当年统领三军,横扫东南倭患,是何等威风凛凛。镇守蓟门,固若金汤,令北蛮子寸土未进,是何等意气风发。然而此际他的脸上却看不到那种睥睨天下的傲气与凌厉。有的是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静与从容。
当晚,戚继光叫儿子备了些粗茶淡饭招待了萧云帆。席间并未饮酒,戚继光只有谈起昔年与谢天琊联手抗倭时,眼睛才会有种异样的光彩,除此之外,他的话也并不多。
戚祚国对于萧云帆的到来,心存疑虑,服侍戚继光睡下之后,便来拜会。戚祚国拱了拱手道:“萧兄弟找家父究竟所图何事,不妨直言。”萧云帆道:“戚兄弟为何这么说?”
戚祚国冷笑道:“萧兄若是朝廷派来抓我父亲把柄的锦衣卫,那么你可打错主意了。家父自罢官后,就一直病着。平日里结交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蓬莱县令想必一清二楚。”萧云帆皱起眉头道:“戚兄错了,我并非什么锦衣卫,更不是什么言官。我只是个江湖人。”
戚祚国道:“你一个江湖人接近家父到底有何所图,痛痛快快说出来。”萧云帆见他是个急性子,便不在拐弯抹角。朗声说道:“小弟萧云帆,此来是替戚家解围来了。”
戚祚国冷笑道:“我父亲已经解甲归田,难不成朝中有人还是不肯罢手,要致我戚家人于死地?就算如此,你一个江湖人又能怎样?
你若真是萧云帆,那我可听说了,江南水灾就是毁堤淹田就是阁下的手笔。就算江湖中那些人不追究你,朝廷的王法总要收拾你,你自身难保,还有闲工夫管我们家的闲事?”这话说的颇为无礼。好在萧云帆大度并未放在心上。
萧云帆淡淡道:“戚老兄,我的来意很已经对你说了,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劝你还是设法带戚将军去别处避避风头,朝廷这回没准会下硬手。”
戚祚国闻言吃了一惊,正要答话,戚继光咳嗽了一声出现在他身后。只听他淡淡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