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习惯是,当我觉得无地自容时,会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好。比如现在,我自以为安全地猫在屋子的角落——虽然这样和好好在桌子边坐着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门口依然传来了令我肝胆俱裂的敲门声,我像傻了一般呆愣着不知所措——尽管,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地在害怕着什么。
“小姐,您在吗?”是灯儿怯怯的声音。
“在,在。”我从来没觉得这瘦巴巴小丫头的声音这么可爱过,急忙回答道,并顺势开了门。
“小姐……我给您送些,热水……”她用惯有的细细声息唯唯诺诺说道。
我皱了皱眉,“热水?这个时辰?”
灯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通常,她用这种简介干脆的方式来告诉我:她在撒谎。
“是吗?”我狐疑地看着她。
“是……”灯儿用细弱蚊蝇的声音答道,她可真把我衬托得像个坐着扫把的恶毒女巫。
“呵呵,小织你可真凶。”少年“咯咯”笑着,从一旁现出身来,歪着头看了我稍许,似乎很满意我错愕的表情,微点着头笑盈盈重复道:“小织,你凶到小孩子了。”
竟然忽略了灯儿这个随时准备出卖主子的小内奸,现在后悔到一头撞死显然已经晚了,我挺了挺背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理直气壮,抬起头对上小猪的眼睛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哦。这个……”他忽然皱着脸挠了挠后脑勺。像是回答一个极难地问题似地。从怀里掏出一些东西摊开在我眼前。吞吞吐吐说道:“我……用了这个……”
说完迅速地将手握紧。不好意思地憨憨冲我笑着。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眼疾手快。要知道。我可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货真价实地银子呢!多想饱饱眼福……
“你……一定不高兴吧。”他见我愣着不说话。有些局促地说道。显然是我对奢侈行为地强烈抵制给他留下了恐怖地记忆。
“高兴。为什么不高兴?”这次我讲得地确是实话。都想通了。我凭什么要求一个坐在金山上地小高干陪咱一起啃窝窝头?如此看来。我之前不忿地动机似乎也不是那么正气凛然。
但小猪似乎并未体会到我地良苦用心。像怕我再发难似地。讨好一般嘿嘿地冲我笑着。
“你先下去吧灯儿。”我没有忘记边上还有个窃听器。
“是小姐。”
“你,怎么找来陆府的?”懒得去看窃听器是否远去,我疑惑地望着小猪。
“你忘了?”他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陆小织这傻姑娘的破事儿可真多!我在心里暗暗叫苦,面上讪讪笑道:“唔……我确实记不起了。”
“来,你跟我来。”他忽然伸出手来拉我,转身欲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去那儿做什么?”我困惑地问道,顺便将手从他温和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有次我跟着刘御史下到荆门,便在你家落脚。我趁他们讨论公务之际,随意逛着,见下人们用木桶从井中汲水有趣得很,便在一旁看着。然后……”他边走边兴冲冲说着,忽然停下来冲我暖洋洋一笑,手伸出去指着后院的月牙石门,继续说道:“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你。就是那儿。”他再次强调了一下,眼中满是好看的零碎光芒。
我愣愣听着,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怎样的反应,毕竟,这是不属于我的回忆。而且,由于我的偶然出现,这些回忆将永远不复存在了。我心里忽然,泛起了对陆小织的强烈歉意,然而这份歉疚之中,又夹杂着某些酸腐的讨厌味道。
“你当时站在那儿,很好奇地看着我。不过小织,你那时可真脏,”他转过头来故意把眉头皱成紧紧的,随即又忍不住露出笑意,“唔……还是现在好看。”
我脸一红,咳嗽了几声别过头去,索性假装没听见。
“那时你眼睛好奇怪,黑黑的,一动不动,像……还不曾睁开过一样……”他努力地找着措辞。
“不曾睁开?”我疑惑地重复道。这是什么破修辞?
“唔……”他重重地点头肯定,“你的眼睛明明是睁着的,可我就是感觉你没有睁开眼睛,岂不奇怪?”
想来是那时的陆小织心智未开,旁人看不出的因由竟让第一次见她的小猪道破,这便是他俩的缘分了罢。但……这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