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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还把衣服脱下来反复抖了都，仍然没有找到那只小瓶子，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心情洗澡？</p>
然而，她把自己“剥”光了后，还是跳进了宽深的浴桶里，但她没有屈指缓缓搓揉自己的肌肤，而是抱着头、皱着眉、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沉到热水下面。</p>
此时，唯有窒息的感觉，能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一些。</p>
待她从热水下面冒出头来，她果然已不似刚才那样焦躁，但那是因为她找到了一条新的理由来说服自己。</p>
随便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也不管它多么单薄，自己的头发也还在滴水，莫叶就跑出了沐浴房，沿着她能想到的、刚刚走过的路寻找起来。</p>
于是，当那捡到小瓶子后来找她的丫鬟来到了沐浴房外，就看见屋门大开，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地水渍。</p>
好在一地的水渍稍微映出了一些莫叶的脚印，让那丫鬟又冲着莫叶的脚印找了过去，在大致方向没有错的情况下，两人幸运的碰面了。</p>
莫叶重新拿回小瓶子，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寒冷，虽然在瑟瑟发抖，却又满脸喜悦。</p>
那丫鬟心里少了一项记挂，也是精神一缓，不过她来还瓶子，本意是要请莫叶帮忙把这瓶子转递给白桃，但此时只要脑子没坏，是人都能看出，这瓶子的主人正是莫叶。</p>
在那丫鬟看来，这事似乎太凑巧了点。</p>
因而那丫鬟在离开之际，忍不住问了一句：“莫姑娘，这瓶子竟是你的东西？”</p>
莫叶先是本能地点了点头，隔了片刻，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一时间脑中各种念头错综交叠，有片刻工夫里乱成一团。</p>
那丫鬟见莫叶只点头不说话，她犹豫了一下后才道：“我本来还以为它是白姐姐的，所以来找莫姑娘，希望你帮我转交一下。现在物归原主，反而可以省一趟跑了。”</p>
丫鬟随口一说，这话听第一遍，也没什么问题。然而莫叶失物复得，她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心神冷静之时思维即会变得敏锐许多，立即觉察出这丫鬟话里有问题。</p>
莫叶本来想问她“你怎么知道这瓶子就是白桃的？”，但当这句话快到嘴边，她忽然改了口。</p>
垂眸思索片刻，她再抬眼看向那丫鬟，心神已完全冷静下来，脸上还绽现一抹微笑：“白桃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你没直接找她？”</p>
一提这事儿，那丫鬟脸上现出愁容来：“白姐姐前脚出去，我一转身就捡到这瓶子，想还给她怕也是追不上了。我怕这瓶子放我那儿会遗忘了，因为看样子白姐姐要出去很久，所以我才来找莫姑娘帮忙。”</p>
莫叶心神一动，她本来开口又要问那丫鬟“这瓶子是你看着它被白桃落下的？”，然而这话在将要说出口时，她再次换了话语，语气也只像是随口一问：“出去很久？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么？”</p>
“呃……”这丫鬟忽然想起，似乎正是因为自己多嘴提了一句，白桃才会急着跑去叶家，所以她在回复莫叶之前，很是犹豫了一会儿。</p>
“白桃姐姐好像是去了叶府。刚才那赶车的马夫回来了，说表少爷还留在叶府，具体原因他只与白桃姐姐说了，我虽然不知道详细，但看得出来，白桃姐姐很担心……”</p>
“什么？”</p>
不等那丫鬟把话说完，莫叶又是感觉到一阵惊讶，并且心底渐渐冒出一丝愠意，清早发生的事又浮现于眼前。</p>
综合起这种种残碎的事端，以及它们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莫叶突然觉着，皮肤外层的那些寒意，仿佛钻了一丝进了心底。</p>
但她很快又兀自摇摇头，告诫自己要冷静。</p>
也许白桃是事出有因，可能是太担心阮洛，也有可能是阮洛让杨陈带了什么话给她，安排了要紧事儿吧？</p>
——只是瓶子的事又该做何解释呢？</p>
自己从外面回来，之后等着热水备好准备沐浴，中途并没有去什么地方，如果瓶子是丢在了大门口，不会没别人发现，一直搁到刚才，才被眼前这丫鬟捡到。</p>
原因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桃先捡到她遗落的瓶子，然后又被她自己第二次遗落。</p>
但莫叶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如果一个小瓶子的遗失与重获，中间经历的这些波折都是真的，那白桃此人……因为她拾瓶不还的行为，她的形象在莫叶心里第一次发生动摇。</p>
……</p>
如果莫叶今天丢失的只是普通的一瓶香料，那可能还不至于牵动她的神经敏感到这种程度，但这只瓶子不同！不过，如果她遗落的不是这么奇怪的一个小瓶子，或许白桃还不屑于藏匿。</p>
又或者……白桃如果不是因为太心急担心阮洛，她也不会有此疏漏。</p>
天意这东西，真的存在吗？</p>
……</p>
见莫叶在得知阮洛未归的事情后，脸上显露的神情与刚才的白桃有些相似，那来还瓶子的丫鬟只当是莫叶也在担心阮洛，不但没怀疑什么，还出声劝慰了几句。</p>
从这丫鬟反劝的话语里，莫叶明白了这丫鬟曲解了她的意思，但她一个字也未辩解，全都顺势应承下来，因为她此时偏偏就要别人曲解她的心绪，她暂时准备将刚才心底浮现的那丝对白桃的怀疑情绪深藏。</p>
与那丫鬟分开以后，莫叶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深思良久，先把小瓶子藏在枕芯里。</p>
早间改扮小厮打扮的时候，莫叶就把她的那两本小册子着空留藏在房间里了，所以在海边淋雨的事，并未影响到它们。但在此时，她已然切身体会到，自己的这间卧房也已变得很不安全。</p>
她忽然想起伍书的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很快做出决定，等到明天，一定找机会把那两本册子移出去，藏不了就毁掉。</p>
至于小瓶子……莫叶沉默坐在屋里愁思良久，目光一瞥之际，看见了她早上换下女儿装时，同样留在衣装上的那只绣得有些歪扭的锦绣荷包——那是叶诺诺送给她的防身药水包——她心里忽然有了定记。</p>
……</p>
杨陈洗完澡，抱着几件换下的衣服，准备去井亭那边以清水随便搓揉一下，便晾起来。衣服并未染上脏污，不过是被雨水打湿，若是搁在以往他走马四野，估计直接就拿去晾了。然而现在的他不自觉间就考虑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境遇改变太大，心境不知不觉也改变了些。</p>
终究还是因为刚才在叶府门口看见了二皇子，以及叶府门口跪拜一片的场景，使他稍微受了点刺激。</p>
抱着衣服往井亭那边走，杨陈还在回想着叶府门口的见闻，最后不禁默默讽了一声：即便皇帝天王舍脸一见又如何？换不来自己的安稳舒坦。</p>
他正自个儿独想着“安稳舒坦”，一不留神没防着迎面跑来一个人，差点撞上他。</p>
杨陈身怀武艺，虽然武技有限，但基础功夫还是反复练习得很扎实的，倒没那么容易被撞翻。当他看见迎面冲来那人时，虽然反应稍微迟了一点，但他只身形稍偏了一下，还是堪堪让了过去——如果此人能杀个回马枪，可能杨陈就再拿不出后备招式了。</p>
不过这人显然没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她只是宋宅众多丫鬟中的一个，再寻常不过。</p>
急步而来的丫鬟心里也正记挂着一件事，有些恍了神，待她发觉自己快要撞上一个人时，想要偏身躲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一眯眼，准备挨撞。</p>
她万万没有料到，杨陈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闪身去了一旁。</p>
于是她只能结实地摔在地上。</p>
躲避撞击，是杨陈的本能，而他有练武的底子，动作反应自然也会比寻常人敏捷一些。不过，当他看见眼前那姑娘硬挺挺的直接摔在地上，自己的脚底板似乎还能透过鞋底，感受到那姑娘以骨肉撞地时，地砖上传回的轻微震动，他忽然心生一丝怜惜与悔意——如果刚才自己也不躲，她可能不必摔得这么重？</p>
在扶起那丫鬟时，杨陈将她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才问道：“你没摔坏哪儿吧？”</p>
那丫鬟在踉跄着站起身后，虽然时不时伸手揉一下自己的胳膊肩膀，但对于杨陈的询问，她只是连连摇头。</p>
见对方自己都说没事了，杨陈转身就要离开，不过他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丫鬟的喊声：“等等。”</p>
……</p>
与那丫鬟聊了几句话，杨陈自然与她相熟了称呼，只是让他颇感诧异的是，这个名叫小花的丫鬟匆忙急行的原因，竟然正是要找他！但等他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又有些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p>
从刚才俩人险些撞到一起开始，小花就跟着杨陈的步履没离开。同行至井亭，杨陈站住脚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小花姑娘，你来找我，真的只是为了帮我洗衣服？”</p>
小花微怔了怔，隔了片刻才认真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p>
杨陈静静看着小花，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手中待洗的衣物扔到盆里。小花望着这样的他，隐约也已感觉到场间气氛里蕴起一丝怪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