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陈述，折剑果然也沉吟起来，一双眉压得很低，几乎覆在了眼上，现出凝重神色。</p>
沉吟片刻后，折剑依旧没有表露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只是又问了一句：“就像你刚才说的，近期你都没有外出行走，那你怎么能将宗门都调查失误的资料掌握得这么仔细？”</p>
凌厉稍作回忆，便将半个月之前发生在雾山上的事仔细讲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对折剑略去他曾在山腰上还遇见另外三个人的经过。</p>
而待他重述雾山之事的话音刚落，折剑已忍不住心头惊讶地说道：“这件事，最初你为什么要瞒着我？”</p>
“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提及此事，凌厉心里也知道，这终究是他犯的一个错，所以他在说话时就将视线微微垂下一些，避开了折剑的直视，“那次的事，是我利用她在前，她竟未曾怀疑，依照我隔空传声的指引，斩杀了那虫蛇女的四条青蛇，这几乎就等于将虫蛇女的攻击力量削减一大半。我也是凭着双方力量强弱颠倒之际，才得以成功斩杀了蛇王，解散蛇阵，逃过一劫。”</p>
折剑听他讲到这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深意地道了一句：“这么说来，你应该感谢她？”</p>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p>
即便半个月前，在雾山腰上，莫叶与凌厉有过不具印象只记其声的一次相遇，并且因为环境恶劣，促使他们还合作了一次，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并肩御过生死劫的交情，但对于出身羽天宗的凌厉而言，他必须断绝与宗门之外的人一切的交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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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当是一个没有出处的人，还很有可能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这样他们才可能有成算跳出律例的捆束，做人头买卖。</p>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划分出第四类，他便是这类人。这类人应该比没有家室的人更孤独，比商人更计较利益得失，比皇权在手的帝王更冷厉，却也卑微如草芥。</p>
不拥有将来的人，似乎就意味着不需要交朋友，不需要承恩，也不需要致谢。</p>
更何况那个在寻常人眼里看来，应该对其心存感激的少女，现在她的绘像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买卖单子上。</p>
……</p>
……</p>
在与凌厉、折剑并肩而走的这条僻静巷道相距近十里之遥的宋宅内，端坐于书房中，正翻开一本青川地形绘册，在细细研究其北向支流的莫叶忽然重重打了个喷嚏，震得自己低头久了的脖子里那股酸劲更觉清晰。</p>
她只得暂时将思绪从那绘册中收回，左右晃了晃脑袋，使自己的脖子放松了些。</p>
目光微移，她就看见桌上置于手边的玉瓷青花茶盏，盏中早已干涸得剩一撮泡发的芽叶儿垫底了，但她并不准备续水。事实上她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有着淡淡苦涩的东西，但下人只知它可以提神，便习惯在主人看书时奉上。</p>
莫叶看了一个时辰的绘册，这些极为考验人的方向感和全篇记实的图文，近乎一遍又一遍的将她的思维脑力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此刻她正觉得有些乏味，倒是颇为想念余家茶馆特配的那种甜香滑口的奶茶。</p>
揉了揉有些滞胀的鼻子，莫叶倒不觉得这就是感染风寒的前兆，事实上她已有几年没有染过所谓的风寒了，仿佛都快忘了这是一种可以演变到要人性命的疾病。但她同时也不相信这是民俗里说到的，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征兆，她随了师父的性情，敬神而不信鬼谈。</p>
她此刻只是觉得，如果此时能来上一杯余家茶馆特配的那种茶，一定颇能解乏。</p>
遥想了片刻，她便又抛却心头一切杂念，低头继续沉思在眼前那本绘册里的一川四支流里头去了。</p>
……</p>
……</p>
僻静的小巷道中，压抑着嗓音的对话声还在继续。</p>
虽然凌厉知道自己在雾山上做的事再次违背宗门规定，但他也并没有因为折剑的那句话而中断话题，而是继续说道：“那天脱险之后，我见此人也中了极深的蛇毒，已经陷入昏迷，当时的我也频临蛇毒发作的前一刻，便急着离开了山腰。”</p>
干咳一声，凌厉才嗓音又低了些地说道：“但我没有想到……”</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