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到底是谁?!”我惊恐地问道。
婆婆的声音说:“我是婆婆,我也是晓云。”
“可,可,可你们,可你们怎么会,怎么会?一,一,一张脸上!?”
婆婆的声音说:“哼哼,这我已经不会去问了。因为谁死谁活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谁死谁活?晓云到底怎么了!”我脑子里嗡嗡直响,根本分辨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婆的声音叹口气说:“十几年前,我带着晓云回到这里发现我的家人因为瘟疫已经都快死光了。后来,所有人都死了。我也感觉对活下去绝望了。于是我带着我那可怜的孩子,到这庙里最后拜了一次菩萨,来到这藏经阁里,准备一同服毒自杀。”
“服毒自杀!你说你和晓云要一起死。”
“嗯,是的,后来我们服完毒药就躺在地上等着毒发。再后来,就死了。”
“什么!!就死了!!谁死了!”
“哼哼,谁死了?是呀,谁死了,到底是谁死了呢?”
“你,你,你在说什么!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谁死了吗?”我觉得眼前这一切太疯狂了,连我自己都要给逼疯了。眼前说话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是婆婆吗?!可是她的右脸明明是晓云,而且那个半边脸的晓云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想知道是谁死了吗?那你可以去问晓云。”婆婆面色平静的说。
“我去问晓云!我怎么问?!”我听到能够和晓云说话,竟然感到十分诡异。
婆婆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样,接着喉咙里发出“呼呼呼”低沉的声音,跟着她上身触电般颤动起来,这样持续了一会,她右边的脸开始抽动,我头皮也随之发麻。
我心里不自觉地念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右半边脸的眼睛睁开了,跟着她看到了我,欣喜的喊道:“小朱子,你来了,你还是来了。”朝我跑过来。
我吓得连退几步,右手快速握住背后的铲子柄,做出防御状。
晓云反应过来,抬起双手,看到两只不同肤色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脸色凄然,捂住自己的脸哭起来。
我看到晓云哭了,心也跟着软了。虽然我闹不清楚她到底是谁,可是她们都是对我有恩的人,我怎么舍得让我的恩人伤心呢。
我说:“晓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甚至不明白你到底是谁?”
晓云止住了哭,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我问:“你娘说,你们当年一起在这里吞服了毒药,最后到底怎样了呢?”
晓云的脸一半是忧伤一半是死一般的沉寂,她说:“我记得,我和我娘一起吞下了毒药。后来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没有死,我再去看我娘,发现她死了。我当时很难过,本来想再自杀,可是我看到我娘的尸体觉得她是那么可怜,死后都没有人替她收尸,于是我把我娘的尸体埋在镇子东边一棵大树下。我怕我娘孤单,就在旁边给自己也做了一个坟,竖了一根木牌写着‘爱女温晓云之墓’。这样以后我死了,也就能一直陪着她了。”
我问:“那,那你这左边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晓云摸了摸自己左边苍老的脸说:“后来很多年里面,我都是一个人过。时间越久,我越思念我的母亲,而且我发现我长得像她。我就开始自己跟自己说话,我假想我一半脸是自己,另外一半脸是我母亲。我们两个天天聊天。我对我母亲是那么的熟悉,她怎么说话,怎么走路我全知道。到后来,我已经能够将她的声音和动作模仿得十足像了。奇怪的是,我越是这么想,我那半张脸也变老得更快,就真的像我的母亲老去了一样。但我反而觉得很好,这就是我的母亲呀,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我越听越觉得诡异,脑子里努力去找寻出一种可以解释的道理,但是怎么都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问:“那,那,那要是当初活下来的可能是你的母亲呢?”
“活下来的是我母亲?!”晓云的脸惊讶了一下,然后放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完全就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可她那半张脸却是一个衰老的婆婆。
晓云问:“你真是太能想了,如果那天活的是我母亲,那死的就是我,那现在的我又是谁呢?”
我说:“如果你能想象自己的一半是你的母亲,那你的母亲为什么不能想象她的另一半是你呢?”
晓云皱起眉头,问:“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我文化。
我说:“我只是在猜想,可能,可能你,你只是你母亲的回忆。”
晓云的一只眼睛从疑惑变得惊恐,瞪得如圆球一般,她开始急促的喘气,然后身体一下失去重心,摇晃了下差点跌倒。
我赶忙上去想扶住她,她在我触碰到她身体的一刹那忽然弹开我,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不是我娘的回忆,我是活着的,我是活着的。”然后她开始撕扯自己的脸,一只光滑的手臂和一只苍老的手臂同时开始撕扯两张不同年龄的脸。
我赶忙抓住她的手说:“晓云,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那么一想!你肯定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