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母认兄(2 / 2)

要不老他站在坡坎边,出手仓促,没调整好姿势,这一刀砍过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整颗头颅劈下来,西瓜似地滚落到地上。

尽管如此,这一刀砍过去,还是将她脖颈肩胛骨处,砍出条深彻血口来。

老妇人连哼都没哼,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脚抽搐,鲜血喷涌,很快死去了。

格吉伍果砍死老妇人,沿着山墙走到房舍前面,这才看到前面空地草坪上,密密麻麻地跪着许多人。

他的主子、黑彝贵族阿尔阿萨,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坎上,指挥着手下,要他们把所有村民奴隶聚集到这里来。

这黑彝贵族看着格吉伍果提着血砍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很赞赏地叫住他:“黑牯子,别再杀了,快过去,跟大家把寨子里所有人押过来。”

格吉伍果听到主子吩咐,赶紧放下砍刀,到周围寨子里去,清理喝赶村民奴隶。

在附近那间木楞房里,他们找到群奴隶,高声喝斥着,将他们赶到这片空地上来。

他刚回到这片空地,有个伙伴便诡笑着,有些迫不及等地冲着他嚷道:“黑牯子,你这的,刚才太英勇了,差点没把曲木伍牛杀死掉!”

格吉伍果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曲木伍牛是他好朋友,怎么可能动手去杀他?

今晚他们冲进寨子里后,他便再没看到曲木伍牛,怎么会跟他动手呢?

正在纳闷,曲木伍牛已经笑吟吟地从旁边火焰阴影里走过来,冲着他说道:“黑牯子,真地是认错你了,刚才要不是阿哈布他们,差点被那家伙杀死掉了。”

格吉伍果被他们说得满头雾水的,真想冲着他们毫不客气地臭骂几句。

就在这时阿尔阿萨在前面喊着他名字,朝他招手道:“黑牯子,快过来,看看跟你像不像!”。

格吉伍果听着主子呼唤,不敢怠慢,赶紧转过身子,急匆匆地朝着他身边赶去。

他还没赶过去,周围便有一大帮伙伴,也凑着热闹,想跟过去看个究竟。

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尔阿萨却发现新大陆似地冲着大家说道:“你们瞧瞧,这家伙跟黑牯子长得太象了,难怪刚才曲木伍牛会认错人!”

原来刚才曲木伍牛在厮杀打斗中,突然遇到个跟格吉伍果长得极其相像的奴隶男人。

他以为那男人是格吉伍果,感觉很亲切,还询问对方为什么没有佩戴红布袖套。

——阿尔阿萨怕人多混淆,要手下每个人在手臂上戴个红布袖套。

谁知他话音未落,那家伙便毫不客气地举着把斧头,凶神恶煞地朝他猛劈过来。

那男人颇善打斗,力气比格吉伍果还大,曲木伍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是旁边有阿哈布他们及时赶过来,出手相助,他可能早就被那男人砍死了。

当时他们三四个人联手,前攻后砍,好不容易才将那男人制服住,给捆绑起来。

当时他们原本想杀死他的,可大家都觉得他很像格吉伍果,最终没有下手。

阿尔阿萨知道这件事后,让人赶紧将那奴隶男了押解到面前来,想看个究竟。

现在他将格吉伍果叫过来,让两人站着一对比,觉得他们简直就像双胞胎似的。

周围同伴看到这情形,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觉得这家伙跟格吉伍果长得实在太像了。

格吉伍果看不清自己模样,自然不知道这奴隶男子到底跟他有多像。

他只觉得这男子很亲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发现他脸腮边依稀有道旧疤鞭痕!

难道这男子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孪生哥哥?他哥哥以前脸腮处就有道鞭痕。

此时这男子还被捆绑着,跪在地上,所以他赶紧冲将过去,蹲在他面前,带着哭腔哽咽着叫道:

“你是阿木哥哥啵?我是小伍果啊,你还记得我吗?我哥哥以前脸腮这里被鞭子抽过!”

那奴隶男子看着格吉伍果同样感觉很激动:“你是小伍果?你以前住在哪里的?和你哥哥是怎么走散的?”

“以前住哪里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跟妈妈,跟哥哥在金河大桥边走散的。”

“我有个孪生弟弟,就是在金河大桥边走散的,之后妈妈找了好久哦。”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被人沿途贩卖,在山里走了差不多半个多月呢。”

“是走了很久,然后赶到金河大桥边,差不多快到牦牛坡时弟弟走散了。”

大家听着他们这番讲,几乎不用猜,便断定他们就是那对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所以很快阿尔阿萨便让人过去解开他哥哥身上那些绳索,不再以俘虏身份对待他。

格吉伍果则跟他哥哥询问道:“你知道妈妈啵,她被卖到哪里去了,还活着吗?”

“她就跟我在一起,刚才我是带着她跑的,可两边人厮杀起来,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

阿尔阿萨听到这里,赶紧递过来两枝火把,要他们两兄弟到人群里,到附近寨子里去找母亲。

于是格吉伍果举着火把,跟着哥哥,开始在前面那片俘虏人群里仔细寻找着母亲。

此时寨子里所有还活着的人,几乎都跪伏着,聚集在前面这片空坪上。

然而他们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询问了好些人,都没找着他们母亲。

——要是他们母亲就在这片人群里,早就主动站出来,跟格吉伍果相认了。

所以很快两兄弟便打着火把,开始在周围寨子里到处喊叫着,寻找他们母亲。

此时还有不少同伴在清剿寨子,或者装盛粮食,或者驱赶牛马牲畜,或者搜寻幸存奴隶,忙碌得寨子里到处人影憧憧的。

格吉伍果向这些同伴询问着,也没人看到,哪里还有老妇人活着。

两兄弟估计母亲可能已经在刚才的战乱中,被人砍死了。

所以接下来他们便打着火把,在周围寨子里到处翻寻起那些死尸来。

格吉伍果不知道母亲现在长什么模样,只能跟着哥哥到处翻找着。

这样四处搜查了一阵,他们便不知不觉地来到刚才那片院墙柴垛旁。

在这里,他哥哥一眼便认出来,前面院墙柴垛边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就是他妈妈。

她脖颈肩胛处,被人深深地砍了一刀,力气要是再大点,就连脑袋都砍下来了。

这男人看着母亲被砍死,忍不住扑过去,跪爬在尸体旁边号啕大哭起来。

而格吉伍果却认出来,这老妇人就是刚才被他抓着手臂,给一刀砍死的。

他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砍死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母亲!

这不仅是一种过失,不仅是一种罪孽,更像是一种惩罚,是一种报应。

这些年他跟着阿尔阿萨到处打冤家,到处烧杀掳掠,砍杀过多少无辜百姓,老弱妇孺啊?

他是个彝族勇士,无论在哪里厮杀打斗起来,都勇猛剽悍得跟老虎豹子似的。

他是个彝族奴隶,只有通过骁猛善战的出类拔萃表现,来赢得主子青睐,赢得尊重,获得更好的生活。

所以这些年他杀人毫不手软,即便是那些耄耋老人,呱呱待哺的婴儿,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经常都是一刀子砍过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倒好,这样不分清红皂白地沿途砍杀下来,竟然把自家母亲给亲手杀死了。

所以他现在才良心发现了,忍不住跪倒在旁边,看着母亲那具血淋淋的尸体,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地失声号哭起来。

哥哥从他那番哭述中听出来,他母亲竟然是被身边这亲弟弟砍死的。

所以这男人揪着他,恼怒不已、拳打脚踢地教训起他来,发泄着心里那份怒火。

格吉伍果不敢还手,只能听任哥哥那醋钵大的拳头,雨点似地砸打到他身上。

那男人虽然充满愤怒,虽然下手很重,可眼前这凶手毕竟是失散多年的弟弟,他哪能将他活活打死啊?

还好不远处那些同伴听着这呼号喝斥声,已经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看着那男子像头愤怒公熊似地不断殴打格吉伍果,赶紧将他控制住。

可这男人颇有几分蛮力气,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拖抱到旁边去。

这时阿尔阿萨听说这边出事故后,也赶紧带着帮手下赶过来了。

他走到矮墙边,看着那愤怒男人野牛似地有些难以控制,赶紧喝止住他。

以前,这些黑彝贵族身份地位都很高贵,就像雄霸一方的诸侯似的。

所以阿尔阿萨喝斥了两句,那男子便泄气皮球似地蔫萎温顺起来了。

见男子不再撒野发疯,阿尔阿萨这才纡尊降贵,过去温言软语地劝慰起来。

他说格吉伍果毕竟没法认出母亲,意外将她砍死,是谁都想不到的;他们两兄弟失散多年,现在能重新相认,怎么说都算是件好事;要是他母亲还活着,看着他这当哥哥的,如此暴打弟弟,也会出面阻止他的;现在他们兄弟团聚,以后便能像一家人那样在一起生活了。

他还说以后他可以跟着弟弟,到他领地里去生活,给他作奴隶。

一位黑彝奴隶主能这样纡尊降贵,能这样和颜悦色地劝慰一个低贱奴隶,那可是莫大的恩宠,是很荣耀的事。

所以这奴隶男子那满腔的怒火,很快烟消云散了,也很快接受他那番好意安排。

这时所有粮食,所有牲畜,所有村民奴隶,都被大家聚集在前面空坪上了。

所以接下来阿尔阿萨便让大家押解着村民奴隶,背着粮食,吆赶着大量牲畜,打着火把,灯火通明地准备撤退了。

两兄弟赶紧拆来扇门板,准备将母亲尸体抬走,然后找片山林给火葬掉。

之后他们在同伴们帮助下,抬着母亲,乘着夜色,跟着大部队撤退了。

之后格吉伍果让哥哥跟着他,一起在阿尔阿萨领地里生活着,依然作奴隶。

由于他们两兄弟身强体壮,力气大,所以阿尔阿萨经常带着他们到处征战掳掠。

他们虽然是奴隶,可由于作战勇敢,深得阿尔阿萨信任,所以这黑彝贵族对他们两兄弟还算挺不错的。

可惜后来没多久山里便解放了,所有彝族奴隶都变成平民,加入了人民公社。

阿尔阿萨身为黑族贵族,剥削阶级,在人民公社当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很快被抓逮起来,当成反动敌人,当成国民党特务,当成土匪强盗,受到批判,并很快跟着其他彝族头领一起,被枪毙掉了。

格吉伍果两兄弟,以前经常跟着阿尔阿萨到处打冤家,烧杀掳掠,罪恶累累,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坏事。

可他们毕竟是奴隶,有些身不由已,所以做再多坏事,都能得到政府原凉,既往不咎,好像他们都很无辜似的。

而且在听说他们两兄弟的特殊遭遇后,当地政府还将他们捧成受压迫、受剥削奴隶的苦难代表,经常在各个公社,在县城里举行的批斗大会上,发言作报告,讲述他们是怎么被黑彝奴隶主逼迫着去烧杀掳掠,到处残害无辜百姓的。

每次发言,上级都要格吉伍果亲口讲述,他是如何在战斗中错手把亲生母亲杀死的。

在这些讲述中,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冷血残暴,而会推脱说,当时光线不好,没看清她是个老妇人,所以才会误以为她是敌方战斗人员,并因此举起刀将她砍死了。

他们两兄弟到处作报告,忆苦思甜,把这个悲惨故事传播得颇有些知名度。

多年后,我进到山里,就在好几个地方,听到好几个人给我讲过这个悲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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