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也很想倾述,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听众,看来我找对人了。自从上了这条船,我除了问过那个会中文的服务员房间在哪,餐厅在哪,就再没跟活人说过话。其实不能交流倒也没什么,最让我觉得不自在的是和这里的格格不入。在这种地方该干的应该是和老板们发发名片,和比基尼美女调个情,再去赌场输点钱,可我身上那点钱也就够给两次小费的,恐怕小费都只要美元。我曾经在一个法国人赢了老虎机之后跟着他一起欢呼,结果遭了一顿白眼--------人家以为我想要赏钱呢。没钱,也就没自信,在这里呆着一点也没有享受的感觉,就像本来是条泥鳅,忽然到了珊瑚海里,周围都是五顔六色的鱼,那可真是自惭形秽又无泥可钻。所以当看到一个能和我用平等基调聊天的同胞时,真是油然而生出亲切感。
我安慰道:“哥们都做了五年了,肯定是行业熟手,再找工作也不会难。”
他叹了口气:“我这一行经验不重要,很多刚开始干的小青年又能跑又能写。”
“哥们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我以前在一个财经杂志社上班,采访、写稿、编辑我都干。这两年杂志越来越不好卖了,上半年,每个月连一千本都卖不到了------曾经月销五万本,随便哪个报摊都能看到的杂志啊!”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他又说:“我知道你好奇什么,为什么我能到这上面来玩对不对?又巧了,我曾经采访过一个新加坡商人,他叫安成久,他开玩笑让我把他写的好一点,然后送了我一张券,我就是用这个券买的票。”
我一惊,心说这个世界太小了!这时我看到旁边一张桌子上,一个背对着我们的人停止了吃饭,身体向我们这边靠了靠。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个安老板是何许人也,不如打听打听,便用啤酒和他碰了个杯,故意问他:“安成久?是不是投资沪宁高速的那个,他不是香港人吗?他还做旅游生意?”
“哪里啊,人家是新加坡华人,祖上很多代以前就去南洋闯荡,后来在新加坡定居。他是最早到中国大陆投资的新加坡商人之一,还接受过小平爷爷的接见呢。不过他生意做得确实很大,业务范围也广,他名下有船厂和旅游公司,这个邮轮观光项目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我点点头,心想如果是这样,那我被安排到这艘船上也不奇怪了。嘴上敷衍着:“那他也挺抠门的,都叫你写有偿新闻了,还不直接给张船票。”
“谁说有偿,我写得很客观的。哎,哥们,聊了这么多,你贵姓?”
“我叫金姚,圈里人称‘小金棍’。”
他差点喷了,说:“卖糕的,你这花名起得好啊。我叫杨小枫------你想错了,我花名不叫小疯子,我有网名,叫游方小仙,圈里人都叫我小仙哥------敢问你是哪个圈?”
我支支唔唔,犹豫要不要直接说自己是做神棍的。
游方小仙笑笑,把我的啤酒撒到窗外的海里,给我倒上一杯红酒:“有免费的红酒不喝喝啤酒,没见过好东西呀你。哥们,我看出来了,你跟我一样,本来不属于这种地方。”他用手指了指金壁辉煌的餐厅,接着说,“不过,我也看出来你是有故事的人,正好,我是喜欢听故事的人。来吧,讲讲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上的这条船,或者,其它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我一口喝了大半杯酒,心想:如果我的人生能称得上特别,那肯定就是因为老是碰上“它”了,我问小仙:“你听说过厌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