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骂完,带着赵云等人来到城西军营,这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全是人,严纲行动迅速,已经召集了几乎全部白马义从战士的家眷来到军营。
看着这些老老小小的人们,刘备就像是泄了气一般,满腔的怒火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伤和无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或许已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儿子,失去了顶天立地的父亲,和遮风挡雨的丈夫阴阳两隔,再也不见。
强忍住悲伤,刘备一步步走上高台,向人群大声说道:“白马义从的现况,诸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废话我也不多说,愿意去辽东的就去,舍不得家乡的也没事,我刘备养你们,绝不会让将士们流了血之后,他们的家人流泪。”
说完之后刘备转身看了看严纲,“我师兄的家人在哪里?”
“那边,牵着个孩子的就是了。”严纲远远指着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妇人说道。
“就两个?其余的家人呢?”刘备愣了。
严纲面色有些尴尬,他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公孙家在广阳可是望族,而公孙将军生母地位低贱,去世也早,对于公孙家来说,没了一个庶子其实不影响什么,所以他们只是托在下向太守道谢。”
“好吧,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不能勉强,那咱们今天在这里过夜,明天出发南下,从海路去辽东。”刘备也无所谓,他和公孙瓒的交情是和公孙瓒的,又不是和公孙家的。
“这么急?”严纲一愣。
刘备分析道:“乌桓人若是决心叛乱,他们的十几万骑兵会绕过我们的防线来袭扰广阳和涿郡,甚至冀州都不一定安全。我们步兵多,守强攻弱,难以截断他们的行动,刘虞又靠不住,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让这些家眷去辽东吧。”
“那我们走了,其他的幽州百姓怎么办?”严纲瞪着牛眼,直愣愣地问道。
“这么多人向南去了,城里其他百姓肯定人心惶惶,刘虞号称爱民如子,不会容忍这种恐慌蔓延,势必要组织人手,加强防务,我们这叫以退为进,用百姓倒逼刘虞,懂了吗?”刘备压低声音,对严纲说道。
严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开始招呼着人们赶着马车,向南边缓缓走去。
或许是内心还残存着一丝愧疚,或许是把精力都用来琢磨着怎么向朝廷告状,刘虞并没有派人阻拦,而是任由这些白马义从的家眷们离开。
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南走去,那些坐在马车上的老人怀中抱着孩子,回望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蓟城,眼角不禁有泪水滑落。
白马义从是因为公孙瓒偏爱白马而得名,但在此之前的数百年中,幽州本地的骑兵队伍就纵横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保家卫国,这些老人们许多都是以前的大汉边军,他们或许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家乡,离开这块埋葬了无数为国捐躯的先烈,也埋葬了无数胡人野心的土地。
“等到天下太平了,等到孩子们长大了,我们还会回来的,孩子们会继承我们的事业,继续守卫边疆的。”严纲走在一辆马车边上,车上坐着的是他的爹娘。
严家大婶哼哼一声没说话,严老爹却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连忙对着严纲冷哼一声,“你连个家都没成,连个种都没留下,还有脸说这些?”
严纲因为一把年纪了还没成家,经常被老父责骂,如今也不敢顶嘴,只能悻悻地低头挨训,他一边走着一边用眼角向东面瞟去,心中埋怨起刘备来:你倒好,带着人去打仗了,却留下俺老严护送家眷,还得挨骂。
“阿嚏!”刘备骑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突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谁在说老子坏话呢,估计是老严这个坏种。”
“马上风大,容易受凉。”赵云悠悠地回答道,过了一阵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稍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刘备。“若是刘虞真的告到朝廷,我们该怎么办?”
刘备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一口吐沫甩向旁边。“怕个屁,朝廷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派几个宦官来调查,到时候我就给他们钱,让他们告刘虞的黑状。”
“我们也要行贿啊?”
“那群没法传宗接代的家伙就认钱,你跟他们讲道理讲得通吗?咱们骑马得给马吃草;带兵得给兵吃粮;想驱使恶狼就得给它们吃肉,要不然狼就要吃你。”刘备没好气地教训起来。
这个不懂事的赵云,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丢了官,你们这帮人还能有好日子,不都得喝西北风去?
如今这年头,混个正式编制多难啊,哪有不好好珍惜的道理,跟官位相比,钱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