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死关头都表现不出一点担当的儿子们,袁绍只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我居然还在奢望他们死后能有一口棺材。
话说回来,如果我袁本初死于此地,刘备会念在当年洛阳北邙山上的一点微薄交情,放过这些家眷吗?
连绵起伏的小山包阻断了视线,作为追击者的幽州军士卒并没有发现远处袁绍一行的异动,而是围坐在篝火边尽情吃喝,高声谈笑,等待着白天的到来。
幽州军营地的最北边,是百余名远道而来的白马义从,和步卒相比,他们要安静许多,一部分将士或躺或坐,静静恢复体力,另一部分则是忙忙碌碌,给战马喂心拌好的草料。
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战马更是如此,它们不像牛羊这种反刍动物,胃里可以储存大量的食物,经过一个白天的奔跑之后,早就腹内空空,所以每到夜里,养马人都要为它们准备饲料来补充体力,等到战马吃饱喝足,还要牵着散散步,防止积食便秘。
普通的骑兵部队尚且如此,对于白马义从这支对战马要求极高的部队来说,各项规章制度就更加严苛了,所以在这样疲惫不堪的夜里,将士们还是一丝不苟地照料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同伴。
“这群畜生真是享福,吃饭都有人伺候,还得给他们捶打按摩,梳理毛发。”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同袍,一名胡子拉碴的大汉粗声粗气地抱怨起来,“老子也腰酸腿疼,怎么就没人来给按一按。”
周围的士卒们低声哄笑起来,有几个调皮的就接上了话茬,“严老哥这话讲得好没道理,你要是能驮着弟兄们跑上几个来回,按腰按腿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吩咐,弟兄们主动就做了。”
“几个来回算什么,严老哥体壮如牛,背着你这种瘦干猴子跑上几十里大气都不带喘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年严老哥藏了私房钱被嫂子发现,足足追了好几条街,这脚力应该是早年就练下的”
调笑的话语此起彼伏,被下属们调戏的严纲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继续吃着面饼,围坐在他附近的几乎都是当初追随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老兵,十几年并肩作战的经历,早让他们的感情超越了战友和上下级,跟这些人,严纲是一点架子都摆不起来。
“小子,要是老子变成了白马,每天驮着你行军作战,你要怎么照料?”严纲笑了一阵,忽然把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一名腼腆少年,这是他旧日同伴的遗孤,一直被老弟兄们拉扯大的,如今也加入白马义从给他当了亲卫,此时听着叔伯辈的扯淡,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少年茫然抬起头来,只见一群老家伙们正在笑呵呵地望着自己,心中一阵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叔父、叔父怎么会变成马呢?”
“老子是说万一,万一变成了白马,你要怎么照料?”严纲一巴掌拍在少年肩头,将他拍得龇牙咧嘴。
“那俺就给叔父好吃好喝,草料里多加几把豆、豆子,要黑豆不要黄豆,军中拨给的料不够,俺、俺就自己去买。”少年脸色涨得通红,鼓足了勇气说道。
众人齐齐大笑。
严纲也大笑起来,又是一巴掌拍在少年肩头,“有良心,不愧是我好兄弟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