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
“听说淮南大旱,民众易子相食,纷纷背井离乡逃往他乡,翼德在徐州、云长在豫州,都收拢了不下二十万灾民。”处理完为数不多的公文之后,刘备抬起头来,跟郭嘉聊起了南边传回的消息,“这天下真是多灾多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倒也不全是坏事,伪帝袁术那边实力越是削弱,我们就越容易将其诛灭,夺回传国玉玺。”郭嘉低着头答道,直到批阅完最后一份公文才抬起头来,“话说回来,距离天子遇难已经三年了,使君还是不打算称帝吗?”
刘备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望向郭嘉,“着急的人多吗?”
“不可能不着急啊。”郭嘉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叩着桌子说道:“大汉立国四百余年,何时出过这种窘境?国不可一日无主,长此以往,朝廷的威严就会荡然无存,使君作为宗亲,继承大统的正统性也会不断削弱,这是个大问题。”
虽然郭嘉说得严重,但从他轻松的表情和语气,刘备就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同伴并不担心眼前的形势,之所以主动提出这件事,也不过是提醒刘备,要多多关注下面人的想法了。
“还是按照咱们之前定下的步调走吧,若是再有人心急,托你说什么话,你就让他们多关注自己手头的事务,日后也好升迁,咱们的新朝廷可是不看家世和名声,全看政绩和民望的。”刘备略作沉吟,最终定下基调。
当今天下实力最强的几家诸侯里面,李傕郭汜偏居长安一隅,并且背着弑君的恶名,被关中诸将合力讨伐,覆灭只在旦夕;曹操名为兖州牧,实际占领的地盘却只有半个州,并且三面被刘备包围,南面还是死敌吕布,也没有辗转腾挪的空间;淮南袁术僭称天子,却在一连串的败仗和灾荒下举步维艰,还遭遇了孙策和吴景、孙贲等人的背叛,战略空间荡然无存;而孙家蹲在长江以南,自保有余,想要影响天下大势却是力有不逮。
这几家诸侯各有各的困境,总体来说,已经丧失了或是没有过逐鹿中原的能力,真正有机会影响天下格局的,就只有三个姓刘的——
冀州牧刘备,荆州牧刘表,以及益州牧刘焉。
然而在三个州牧之中,刘备又是跟其他两人不同的异类。
人家刘表和刘焉都是西汉鲁恭王刘余的后人,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刘表是享誉天下的名士,跟一群名士并称为“八骏”、“八友”、“八及”等等,如今据说把荆州也治理得井井有条,民众安居乐业;刘焉就更厉害了,年轻时候就有个位列三公的名士祝恬当老师,后来又历任洛阳县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等职位,还凭着宗室的身份担任过宗正、太常,可以说他就是管宗亲的官,可谓根正苗红。
跟这两个正儿八经的大汉宗室成员相比,刘备这个自称的汉室宗亲就有点不够看了,他经常挂在嘴边那位老祖宗中山靖王刘胜是个人形自走打桩机,在五十三岁的人生之中弄出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经过三百多年的开枝散叶,后代是以“万”为单位的,像刘备这样织席贩履为生的村民压根不稀奇。
出身上无法与其他两个人相提并论,刘备想要称帝并且被天下人信服,光凭实力是不够的,必须有巨大的提高声望的举动。
要么能够杀死盘踞在长安的李傕和郭汜,用他二人的脑袋来祭奠葬身于黄河之中的天子和文武百官;要么攻灭盘踞在淮南的伪帝袁术,夺回象征皇权正统的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