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破羌将军段颎,垂发服戎,为国戍边,功成皓首,劳苦功高,后虽有罪,然历事二主,勋烈独昭,今授段煨破羌将军,望汝继承尔兄余烈,不负此职。
……”
弘农城,县府之中,朝廷的御使端正地站在上首,抑扬顿挫地朗声宣读着圣旨,在他对面,关中诸将跪成几排,脸上表情各异。
段煨跪在最前,双手紧握成拳,肩头不住地耸动,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十九年了。
距离族兄段颎获罪下狱,饮鸩自杀,妻离子散,已经是十九个年头过去了!
他这些年来低调做人,对谁都是唯唯诺诺,只盼着能够用忠诚和顺从感动执政者,帮段颎洗刷罪名,让离散于边境的段氏家眷得以返还故乡。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天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权臣换了一波又一波,然而这些人都忙着争权夺利,根本没精力顾及一个尸骨都化成了泥土的老臣,对于段煨的哀求也是随便搪塞几句就过去了。
十几年一晃而过,段煨一度感觉到了绝望,认为自己已经看不到那一天到来了。
然而,今日御使抵达弘农,在馆舍稍作停留之后,便前来县府宣读圣旨,宣布对众将的任命,而他段煨的大名就堂而皇之地位列第一个。
更重要的是,朝廷并没有忘记段颎的功劳,还特意把破羌将军这个职位赐予了他。
破羌将军不是朝廷常备的官职,而是羌乱爆发之时,由某些地方大员兼任,最早一任破羌将军要追溯到先汉宣帝年间的酒泉太守辛武贤,段颎接任此职的时候也是挂着并州刺史的名头,说起来并不是特别辉煌的官职。
可这段经历对于段颎来说,无疑是他一生之中的最高峰:一百八十多场战斗、三万多个先零羌杂种的首级、四十二万头牲畜的缴获、四百多名忠勇将士的牺牲。
这一串串数字,都是伟大的注脚,记载着段颎的不世功业。
段颎后来历任侍中、河南尹、司隶校尉等官职,都伴随着他攀附宦官王甫的经历,在段家人眼中不是光荣,而是耻辱,真正让段煨感到骄傲和喜悦的,还是这个破羌将军。
“臣段煨愿为大汉天下呕心沥血、虽粉身碎骨不易其志,如有违背,天人共戮!”段煨哭着听完了圣旨的全部内容,然后抬起头来,声音嘶哑地发起了毒誓。
段煨是高兴了,但他身后的诸位将领就没那么好的脸色,几个实力较强的将领面色铁青,手背上青筋暴起,只是看着堂中两行全副武装的高大武士才不敢发作。
他们之前可都被李傕郭汜授予过将军称号,虽然都是杂号将军,但那也是将军!
如今新天子一登基,又把自己这些铲除了逆贼李傕郭汜,立下大功的功臣们给贬成了校尉价格。
这种折辱,谁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