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都老啰，就你们还敢取笑娘，小不正经的，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们！”</p>
薛婉珍回头嗔怒着二个女儿，脸上竟泛起多年未见的一丝红云，这太不容易啦。</p>
陈天华今天也换了一身行头，圆领毛线衣，长衫加皮马褂，佩金壳珐琅怀表，脚蹬一双千层底的绒布高帮鞋。</p>
这绝非三个月前，淹死在湖中的那个陈土根了。</p>
全家决定由土根和幼娟陪着母亲去还债，大姐亭娟一人守家。</p>
幼娟也着实打扮一番，身穿一件鹅黄短袄，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p>
冬月来临之前的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但一点儿也不强烈。</p>
横湖水面的一片水草上，有几只小鸟在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时发出“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声音。</p>
西埠头村沐浴在阳光寒风中，空气里散落着丝丝暖意的凉感。</p>
百余户人家的村里，处处炊烟袅袅。</p>
村头村尾，随处可见出外撒欢的孩子们，他们穿着开档裤，在寒风中光着屁股还玩得欢实。</p>
大人怒声恶气地呵斥着自家的孩子，锅碗瓢盆，闲话家常声，充斥着这座江南水乡的小村庄。</p>
勤快的男人大都出去揽点活干，小工临时工的都可以，为家里挣点过年买肉的钱回来也成。</p>
一些懒散不务正业的，可能蹲在某个屋里，跟一帮赌鬼掷骰子取乐呢。</p>
还有一部分，就是跑到镇上的烟馆里吸食大烟，吞云吐雾之间，麻醉自己的灵魂，道德品行的堕落。</p>
家里只有老人们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外面。</p>
一群媳妇们三三两两的，蹲在湖边的踏埠台阶下洗菜淘米，或洗别的东西。</p>
陈天华慢慢的走在前面，幼娟搀扶着母亲，小脚小碎步地走在湖边的青石板路上。</p>
一家三个人少有的一起出门，而且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特别的扎眼。</p>
那些长舌妇们，平时里张家长、李家短的，都已习惯于七嘴八舌中打发光阴，今天有这场面怎能不言语？</p>
“嗨嗨…这是谁家的？是不是咱们村的？”</p>
“瞧你这眼神儿，这是刚死去不久的陈老七家里人嘛，那妇人是他的媳妇儿阿婉，还有他的儿子土根和小女叫什么，忘了。”</p>
“哟，阿婉身体一直不太好嘛，男人走了有好几个月了，就没见她往大庙里来过，今天是走哪家？难道为儿子相亲？”</p>
“谁说不是呵，听说这几个月里，土根这崽子捣鼓什么水产挣了不少钱嘞，这崽子有了出息，也给这位苦命的娘争了口气。”</p>
“……”</p>
往村中心的大庙方向走了约二十几分钟，来到还债的头一家，也就是陈天华的嫡亲大伯陈法安家。</p>
陈法安是陈少安的嫡亲大哥，陈家族长，属于西埠头村里有钱人家，家有良田近千亩，镇上、县城里又有商铺数间。</p>
在时下双栖乡，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p>
他作为陈家长兄，读过私塾也中过秀才，属于有文化、头脑也灵活的那类人。</p>
这些年主要在绍兴城里经营生意，当然，在城里讨了房小的长期在城里，西埠头村由他大老婆和大儿子在此管理。</p>
二儿子最近也到了绍兴城里，接管他的一部分生意，他现在偶尔也回西埠头村住上几日。</p>
他儿孙满堂，也有五十六七岁了，有时，也得像个做老爷的样子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