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连续四代人中至少要出三个以上位列三公的高官才是膏粱,就好比汉末三国时的袁绍,人虽然志大才疏,家族却是四世三公,标标准准的膏粱子弟啊。
四世三公实在太难,就不扯这淡了。就是个最低级的丁姓都特么要命,吏部正员郎是从六品上阶,新进士授官不过从八品上阶,两年一考功,也就是后世的聘期考核达到卓异才能稳保升迁到正八品下阶,再两年正八品上阶……
他大爷的这就意味着即便一点不犯错,即便次次考核都是卓异一个新进士要想升到最低等的丁姓标准都得十几年,稍一出岔子没准儿几十年就晃过去了,这特么唐朝官场升迁之难之慢,跟后世公务员们实在有的一拼,所以别看后世公务员那么多,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迈不过处级的门槛。
但比后世更残酷的是,后世公务员的级别只跟福利待遇挂钩,唐朝这甲乙丙丁四姓不仅关乎工资待遇,还关乎真金白银的赋税缴纳,甚至连婚姻权都包进去了,否则就是违反《唐律》中“当色为婚”的原则,你说说这有多坑爹。
万恶的封建官本位社会啊,啥特么都得跟官职联系在一起,难怪古代的读书人拼死拼活要科举要做官要升官,撇开修齐治平的儒家理想不论,这里面牵涉到的利益实在太大,而且不仅是关乎自己,更是关乎到整个家族上至祖宗、下到子孙的诸多权利,谁也没法儿退,也根本退不了。
世人皆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为什么?根子原来在这儿。
从这个任官品阶高低的标准看,常建没说错,柳氏还真是岌岌可危。与此同时,柳轻候也算真正意识到张说这次的封赏安排究竟有多得罪人,又得罪的有多深。
柳轻候对柳氏的危机毫无办法可言,而且更尴尬的是他认人家是祖宗,人家却不认他是孙子啊,即便自称姓柳,但天下间姓柳的人多了去了,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关中柳氏凭什么认他?就是认了他在族谱里的辈分又该怎么论,怎么录?
归宗已经是大问题,论辈儿更是天大的问题。
我日,这世界确实混乱了,祖宗还是祖宗,但孙子已经不是孙子,这要怎么弄?就算是最擅长宗族礼制的孔子活过来只怕也掰扯不清楚。
弄不清就只能放在一边,今夜的夜话总算是知道了许多,学会了许多。夜话结束各自安寝时,柳轻候却很久都睡不着,脑子里反复盘旋的都是曾经由常建提出的那个疑问。
漏春乃柳之别名,那间自己穿越过来的终南小庙为什么叫漏春寺?要说是巧合,那也太侮辱人的智商了,但……为什么呢?
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也没睡成懒觉。无色活是个鬼,他在山里早睡早起惯的,天一放亮就睡不着了,然后就来折腾柳轻候,活生生把他从榻上拖起来。
柳轻候看看窗外只能算是初露的天光,再结合现在这个季节估算估算,得出来的结论是现在至多不过后世的5点多,尼玛5点多就非得让人起床,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啊。
本就有的起床气勃然而发,踢拉着鞋冲上前去对正嬉皮笑脸的无色就是一顿扳脖子踹屁股,气儿消了人也就清醒了,然后开始洗漱。
他这边刚洗漱完,萧九娘子就亲自提着食盒把饭送过来了,再一问怎么这么早,却是无色昨晚就跟她提前交代过的。
柳轻候彻底无语,三人开始吃饭,因是起的太早柳轻候和九娘子胃口都不好,但提来的饭食却没有一点儿浪费,有无色大神在此,还需要念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刚吃完无色就催着走,三人雇了一辆马赶脚就匆匆上路了。昨晚睡的时间太晚也太短,睡眠质量可想而知,没个减震装置的马车再这么一摇一晃,柳轻候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一觉焖的舒服,醒来时已经到了漏春寺外,再瞅瞅睡姿却是屈膝躺在九娘子怀里的,头就枕在她的大腿上,小丫头还极贴心的用胳膊把他头给叠高了些,难怪睡的这么舒服了。
无色一脸嫌弃的叫醒柳轻候后又一脸嫌弃的当先下了车,就这还没忘了撂下硬邦邦三个字——你会帐!
柳轻候接着九娘子下了马车会了车钱,心里火辣辣疼。此前弄的钱投进戏场后就只剩不到二十贯。这又去了一趟蓝田送礼,又有给裴耀卿送行的准备,两造里加起来二十贯也就不剩个啥了。
戏场的生意固然是好,但前期投入大回本的时间就长,本都没回怎么分红?所以短期内这一块儿的收入就纯属于看得见摸不着。
柳轻候现在实是一点当下能看得见摸的着的进项都没有,就指着二十贯里的这点剩余过日子零花,如此穷逼之下就由不得不为这趟长程车费肉疼了,也就难免一边付钱时一边要在心里骂无色抠门儿抠的真是惊天地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