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柳轻候对汪大用的印象已经大有改观,原因在于这小太监的好学与执着。当初给他那些佛经本是想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这小太监愣是生生坚持下来了,而且学的无比用心。
虽然他出于功利目的学佛禅的初心有些跑偏,但人活着都特么不容易,再较这个真儿就太苛刻也太没意思了。所以每次汪大用趁着采买的机会溜出来请教读经中的疑问时,他都尽可能的给予了最详细的解答。
虽然他自己在佛禅上也是个半吊子水平,但那份用心却是十足十的,足以对得起汪大用的用心。
他的这份用心汪大用明显是感受到了,所以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两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柳轻候也早已抛掉了敬而远之的想法,就当一普通朋友相处,既简单也轻松。
柳轻候刚下马车汪大用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蹿过来,“哎呦,你可回来了,要是再这么等下去我得急死”
他那太监独有的尖利高亢嗓音把车夫吓了一跳,柳轻候侧移一步挡住车夫好奇的眼神,会了车脚钱后一把拉过汪大用往院门处走。
汪大用对车夫的眼神很敏感,愤愤声道:“要不是有急事,今天老公非得把他那马车给采办喽”
老公是太监的自称,但一般能用到这个的都是有一定年纪身份的。这两样汪大用一样都不占,明显是自己给自己扎声势。至于宫使采办,只要学过《卖炭翁》的都知道那是怎么个坑爹事。
柳轻候撇了撇嘴,“你是换了衣裳,要不然人早躲没影了,你就是想采办,那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宫绢也找不到系的地方。行了,赶紧说正事吧”
“张公公今晚要来醉梦楼戏场看戏,一并来的还有一位御史台的朝官,你得给安排两个戏场的好位子,戏看完还得找个能说话的清静去处”
几个月下来柳轻候已经从汪大用口中知道那位中贵人名叫张道斌,乃是宫中武惠妃面前最得用的内监。
“张公公要来看戏?”,柳轻候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是猛然一跳。
“对,快去安排吧。张公公那性子你上次在大慈恩寺也是亲眼见识过的,他交办的事情那真是出不得一点差错,否则咱俩都别想落着好儿”
柳轻候闻言,暂且压下乱糟糟的心思亲自领着汪大用跑了一趟戏场,又去找了萧大娘子,直到把两件事都安排妥当后这才有时间好生思量。
最初心头一跳的原因很简单,这张道斌绝对是尊大佛,要是能搬得动他,蓝田县学中玩儿拼爹的不管什么爹都得乖乖退散。
至于心动之后又心乱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对方是个大太监,后世那么多年的历史教育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太监不是好东西,勾结太监的根本就不是个东西,这价值观有障碍啊!
原因之二则是即便不矫情价值观的问题,他会帮我?两人当下的身份差距就不说了,没意义;私人交情也根本谈不上,在此之前就见过一面,凭什么帮?
跟这种身份敏感的人物相处,尤其是想请他们帮忙其实是件需要很多水磨工夫的事情,需要花很多时间很多心思,还得有机会把该铺垫的铺垫到位,等到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再提请求才是正确的操作方式。
像现在这样仓促行事极有可能把事情办成个夹生——事情没办成还把印象给整坏了,其实是非常得不偿失的。
但问题是柳轻候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再做水磨工夫了,心乱的根源归结起来就是四个字——说还是不说?
柳轻候的纠结为难被与他一起等着张道斌的汪大用给看出来了,因就问他愁眉苦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