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柳轻候看到那些穿着一袭春衫来参加文会的举子后心情就很好,让你卖俏,装叉装成个傻叉了吧,该!
文会的举办地放在别馆一处轩敞的大厅中,其中一半的位置陈设着单席小几,小几的旁边则排着一列长几,上面安放着好多套笔墨纸砚。
柳轻候默数了一下小几的数量,四十五张。此时大约已有二十余人抵达,除了他之外穿的都是一色的士子襕衫,二十余人大多散处在大厅的另一侧,还有些不畏严寒的在厅外四处徘徊打量,显然是在为稍后的作诗作文做取材的准备。
看到这一幕柳轻候有些紧张了,他从未参加过文会,一上来就搞这么顶级的不能没有压力。再则原本就是想来凑个热闹,敷衍一下不得罪人就行了,却不知道这即席赋诗是不是每个人都得写。
用别人的名作吧解释起来太麻烦,自己写吧,自信心严重不足啊。今天能参加文会的除了他之外无一不是声名已彰的才子,跟他们比作诗,这不是要命嘛。
跟这种拼才思的文会比起来,柳轻候其实更愿意在考场上写诗,那样的话他的自信反倒更足。毕竟唐朝科考中只考律诗,律诗以法度谨严著称。法度越谨严可供依循的规矩就越多,同时也意味着最好学,按规矩来嘛。
哪儿像这种完全看自由发挥的文会,古体近体不分,五言七言,甚至是四言都行,十八般兵器乃至奇门兵刃想怎么耍就怎么耍,防不胜防啊。
再则考场上的律诗是限题限韵限时间的,大家都捆着手脚搞,最终整出来的东西也就容易被拉平,高也高不到哪儿去,低也低不到多少,这就好弄了嘛。
要不咋说科场之上难出好诗呢,唐朝著名的大诗人基本都参加过科考,但要么就是考不上,要么就是考很多次才考上,杜甫两次没中,韩愈考了四五回才中,孟郊更是整了十几回才整上。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超牛诗人们的代表作中没有一个是科场诗,甚至他们的科场诗流传都流传不下来,这其中岂能无因?
想到这里柳轻候就忍不住吐槽,最烦这种文会诗会了,既然跟今科科举有关,那你就按规矩整律诗嘛,不按规矩算什么好汉?真当哥经典名作背的少是吧。
因为来的人都是已经扬了名的,难免都有些自矜。除了本就认识的还亲热些之外,陌生的都爱搭不理,更别说主动结交了。科考还没开始,对手心态已经出来了。
不过这种有些疏离的氛围正合柳轻候心意,他现在学写诗是为了科举后改变身份从而求得更大的自由,可没指望以后要混大唐的文学圈子,谁爱搭理那么多人哪。
除了李白、王维、王昌龄、孟浩然这种级别的真牛叉之外,其他诗客你们不搭理哥,哥还懒得理你们呢。
走走晃晃看看,时间就混过去了,其他应邀而来的人也都陆续到了。今天文会采用的是单席制,一人一几入席坐定之后,左侧首位那张小几前依旧空着。
“不知这人是谁,摆的好大谱”,柳轻候正自想着时,就听泠泠三声玉罄清音响起,大厅前席的屏风后鱼贯走出几人来。
当先那人是个女子,身上穿戴虽做黄冠打扮却精美异常,年纪看着在二十六七岁样子,容貌不错,但更胜一筹的却是其举止间透出的雍容华贵气度。
这女子从穿着到气度的辨识度实在太高,柳轻候一眼看过便知她应当就是别馆的主人玉真公主了。
几人在主席坐定,介绍过后果然如此。至于陪在她身后的三人,年老的那位是集贤院学士徐坚徐元固,稍年轻些的两位则分别是右补阙韦述及驾部员外郎王翰王子羽。
这三人的名字柳轻候都听过,知道徐坚是因为他实际执掌着当今朝中级别最高的书院集贤院。其人虽并不以诗见长,文章却极好,尤其是史学功底堪称大宗师,加之年纪老大在文坛地位非常高。只要是读书人都听说过他。
右补阙韦述也是书院官,其人出身于四姓中的韦氏,同样长于修史,上次常建所说正在修撰《开元谱》的就是他,可谓本朝史学界之中坚,名声亦大。
不过最能引起柳轻候兴趣的却是驾部员外郎王翰王子羽。没办法啊,他的那首“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凉州词》实在太脍炙人口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啧啧,看看这血色的浪漫,确实是太漂亮了。
就不说玉真长公主皇帝同母妹的身份,单是徐坚、韦述、王翰三人与会,便可看出此次文会的规格之高。
玉真当人到后,酒菜便流水般送上来,饮宴随即开始。这时有乐工及歌儿舞女鱼贯而入轩厅开始歌诗,一首唱罢席中必有一人起身做自我介绍,柳轻候这才看明白原来歌儿舞女们唱的都是在座众人当下传扬最广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