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望一惊,相毓却适时拍了记马屁过去:“主公英明。”说完才感觉有些不妥,似乎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了,他脸变白了,脸上的两条缝终于睁开了点,能够看到里面的眼珠子了。
果真听赤蝠说道:“糟糕,嘴一滑,怎么就把这话秃噜出来了。”
相毓立刻跪倒:“请主公在心门枷锁上施加限制。”
公输望无奈跟着跪下:“请主公放手施为,属下绝无怨言。”
赤蝠说:“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老兄弟,我还信不过你们吗?起来起来。”两人不敢起来,赤蝠又说:“罢了,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就委屈你们了,也是,万一说个梦话不小心说漏了嘴呢?”不等两人答话,他两眼一凝,眼珠由棕色变成白色,两人头上的汗唰得下来了,表情痛苦,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大约过了两分钟的功夫,赤蝠的眼珠重新变回了棕色,两人的脸部肌肉才慢慢松弛下来,只是脸色惨白,浑身脱力,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赤蝠说你们就歇着吧,咱们也不差这点功夫。说完赤蝠身子往王座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将近一刻钟,两人才缓过劲来,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微低着头,规规矩矩站着。
“感觉怎么样啊?”赤蝠闭着眼睛问道。
“痛。”答话的是公输望。却听相毓在一旁说道:“经过这番洗礼,属下如沐春风,身体都轻便了不少。”公输望听闻大怒,把牙齿咬得嘎嘣响。
“哦,”赤蝠一下坐了起来,那双巨大的眼睛有些玩味地看着相毓:“还想来一次。”
相毓急忙摆手:“主公为属下去芜存菁,必定要损耗自身功力。主公龙体要紧,不值得为属下这么操劳。”
赤蝠哈哈大笑:“我就是喜欢你的机灵劲。”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相毓小眼睛眯得更厉害了,一脸谄笑。赤蝠见公输望面色不虞,又说道:“公输望这浩然正气我也喜欢的,一诤一佞,一正一反,相得益彰。一部戏,不能都是正的,要有丑角才好玩嘛。”
相毓立刻说道:“为搏主公一笑,相毓甘做丑角。”话说到这份上,公输望也不好反驳了,只好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哼了一下,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赤蝠在王座上突然正襟危坐,说道:“闹也闹够了,该说正事了,公输望,今天的事你是怎么看的?”赤蝠正经起来,公输望反倒松了口气,相毓也立即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作为一个插科打诨的角色,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说得,什么时候说不得。
公输望略作思索:“属下以为,老大老五老九这一出,就是逼宫,逼几位先生表态,逼我们出牌。”
赤蝠微微点头,大眼睛看向公输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几位先生中,老三和老八两不相帮,老二老四老七显然是我们这一方的,只是还没有与他们撕破脸,表达较为委婉,老六自是不必说了。这一结果本应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也是属下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们为何要如此心急与我们摊牌,难道是有什么依仗?”
“那你觉得他们有什么依仗呢?”
“属下愚钝,想不出。”
赤蝠嘿嘿笑了两声:“我倒觉得你把问题想复杂了,他们是被老五逼的,老五那二逼老货,做事不动脑子,自己在地洞里藏了两年,一出来就摆了明牌。老大老九总不能让他太孤单,干脆将错就错,也顺便看看我们会不会亮出一张底牌。我琢磨着,他们端掉了我们几个外围营地,又迫使我们舍弃了磊石山的基地,一定以为我们会对他们采取报复行动。”
相毓这边忍不住了:“那要不要做点什么?陶唐昆吾根基深,暂时不好做什么,那武夫……”
赤蝠嗤笑一声:“你就这么小看老五?你以为老五的依仗是什么?盐商会?那帮商人最多也就是帮着打打下手。老五的依仗,是他的家仆老袁。”相毓和公输望都吃了一惊,赤蝠继续说:“我们就是派上一支军队,也不够老袁看的。”
公输望问道:“那老袁有何神技傍身?”
“说来吓你一跳,群体催眠。要动武夫,还得好好准备一下。”相毓和公输望都倒吸一口冷气,赤蝠说:“我们的准备还不够充分,少则年,多则十来年,没有必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那三个人的地盘我们都暂时不动了,让我们的人都蛰伏起来,等待命令。缺人的话,就到别的丘去找吧。”
公输望回答了一声“是”,随后他又面露难色:“侯虓已带人去了七工村,想抓捕一批匠人回来,现在通知,怕是已来不及了。”
赤蝠皱起眉头,过了片刻,他才说:“你回去后,立刻派人去接应他们,帮他们隐藏行踪,做完这一票,我们暂时休息一下。”说完,他又干笑两声:“他们一把明牌,我们一把暗牌,凭什么看我们的底牌。你想我出招,我偏不出,让你一拳打在空处,看你难受不难受。”相毓说了句“主公高明”,立刻将嘴巴紧紧闭上。
赤蝠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老五要流放,老大要伐,老九要诛,还是年轻人有血性啊,嘿嘿嘿。”说完,他没再说话,再次把身子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公输望和相毓笔直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两人腿都要站麻了,赤蝠才睁开眼睛,他又对二人吩咐了一番,才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待石门关上,赤蝠低低自语:“公输望的心门枷锁松动的厉害啊,要不找个借口,怎么加固你们的枷锁呢?其实那事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的秘密,就算说出去又如何?世人知我赤蝠,可谁又知道赤蝠是谁呢?”赤蝠嘿嘿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王座上的身形慢慢变淡,最终消失不见。王座上的人,竟是魂魄化形的分身。
公输望和相毓一前一后走出庄园,公输望感受了一下心门枷锁,前个月刚刚有些松动,此时又被加固了,他脸色阴郁。相毓跟在身后,他那张笑眯眯的面孔后,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