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剑棘层依旧昏天暗地,被一道道凌厉的剑意和四面涌来的冥躯笼罩。
萧然咬碎吞浆兽兽丹,喷薄的浆灵灌入喉咙,浸润丹田,融入气海。
嗑完搜刮来的最后一滴资源,他咬牙扛过暗无天日的魂压,一剑接一剑的剑意凌迟,以及如潮水涌来的冥魂攻击。
他在没有动用师尊血月之骨、师伯爆血丹以及二阶共鸣之力的基础上,仅靠搜刮来的海量资源,蛟丹加固的丹壁,以及一阶共鸣之力,竟以炼气修为拨云今日,终于看到了那条通往剑冢最顶层的康庄大道。
天阶!
他远远遥望着,仿佛看到了那美轮美奂的仙界圣光……
正要抬步时,他突然眉头一蹙,看了眼东边,又看了眼西边。
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愣了半天也没移动一步。
血雾笼罩天穹,冥躯来回游弋,剑意凌凌不息,却不再攻击他了,而是为他让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双眼平静,岿然不动,就这么立了一刻钟,仿佛入定一样。
直到飒飒的剑意忽然旋转,聚集,凝结成一道白衣身影,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白衣身影并不是很高,容貌与身形都很模糊,只能勉强维持一个意象与气质。
但,却有着大乘境的灵魂威压!
给人你一种俯瞰苍生的巍峨,容纳宇宙的浩瀚,历经无限岁月的沧桑,承受苦难亲历地狱的悲凉。
小雾?
不像。
萧然本该震惊,但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心中很平静。
凝视萧然片刻后,略显诧异的,反倒是突然的无脸白衣身影。
白衣负手侧身,声音飘莽,徐徐问道:
“你能向前走,为何要停下脚步?”
萧然这才看清楚,这只是一道残魂。
大乘境的威压仅限魂力,其灵压波动还不如他一个炼气修士浑厚ꓹ可以说徒有其形。
而萧然五行均赋的体质和天阶共鸣心法,最不怕的就是魂术攻击。
或许ꓹ这才是他能如此平静的根源。
遇到可疑的陌生人,千万别随便回答他的问题,先提问。
“你是谁?”
白衣身影仰首屹立,脚踩在荒草里ꓹ仿佛悬空的鬼一样。
“如今的承剑者连掌门都不认识吗?”
萧然一听,这才想起ꓹ这道声音和当时传入长老会议的苍老声音ꓹ音色极其相似。
区别在ꓹ一个是中年人的蓬勃盛气ꓹ一个是行将就木的残烛之音。
确实是掌门的残魂!
而且ꓹ看这道残魂的魂力衰减程度ꓹ起码有五千年以上的历史了。
掌门明明还没死ꓹ人还在主峰地下洞府打盹呢,五千年前留个残魂在这里做什么?
萧然没有立即恭敬待之ꓹ只回应道。
“弟子入门才半月,不识掌门残魂。”
白衣身影长叹一声。
“入门半个月就敢承剑ꓹ是你天赋太高,还是宗秩山落魄至此了?”
萧然淡然道:
“都有。”
白衣平静的笑了声。
“丹壁以蛟丹齑粉加固ꓹ眉心与分神强者融血,才走到这里ꓹ便已经补满过了几十次灵力周天……若这样的天赋也能算高,那不止宗秩山会没落,整个修真界也没救了。”
萧然眼角微抽,掌门年轻时候原来这么毒舌的吗?
他也不怂,甚至为了隐藏心中真正目的,反问道:
“那为何你要出现?”
白衣平静道:
“因为你是八千年来,唯一一个明明可以走到更高层的剑冢,却选择寸步未行的人。”
萧然撇撇嘴。
“也许是我受到精神攻击了呢?”
白衣摇摇头。
“你唯一不可能受到的就是魂术攻击,能看到我,还能与我平静对话,说明这个世界能对你造成魂术伤害的,不超过三人……”
这样说着,他忽然喟然感叹道:
“想不到,在黄金时代都算最难习得的万物空鸣心法,在末法时代还能为人所掌握。”
至此,萧然百分百排出了白衣的嫌疑。
他不可能是小雾,或是别的黑戒群友。
但萧然不会因此就放松警惕,小雾很可能在附近观察也说不定。
“我只是被悲悯逝者,忘了移步罢了,唉,失败是成功之母,下一次再来承剑吧。”
他故作遗憾之色。
却没能骗过白衣。
“唉,毕竟是末法时代,你有这种谨慎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在我曾经生活的时代,你这种人也是一代狂士。”
孝道狂人也算狂?
萧然没有说什么。
白衣身影转过身来,无脸,表情不显。
“你这种境界,没必要对我设防,我只是一缕残魂,伤害不了你分毫,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久久没有散去,是为了祭奠一位旧友。”
萧然已经确定,这缕残魂是一种一次性的高阶魂法禁制,灵力虚薄,目的可能是引导承剑者选剑,无法和掌门本尊联通。
萧然留在此地,有他的原因,而小雾本体或在附近,他想尽量隐藏,不想太招摇。
“我跟你朋友不熟,你走吧。”
白衣身影笑笑,这小辈未免谨慎过头了,以他实力,不可能发现周边的诡异才对。
“旧友的断剑落在剑棘林,我想给他物色一位继承者才留在这里不曾散去,你能有所察觉也是缘分,我且问你——你愿意继承他的断剑吗?”
神经病,谁会继承断剑啊?
男人面前不能提断这个字。
“不愿意。”
萧然断然拒绝。
白衣身影又道:
“你……是不是有忌惮的东西在附近?”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没有。”
白衣笑道:
“放心,这片剑棘林现在处于我的魂术领域覆盖中,就连别的同期大乘修士,也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
萧然沉默半晌。
他能感觉到,这缕残魂的祭奠旧友与寻找继任者的拳拳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