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师父哪里会听不明白,只是她到底还担忧着,也许哪一日送银子的人就又出现了。</p>
她沉思着,视线扫到了地砖上的一抹血渍,是方才燕淮跪着的地方。</p>
面沉如水,她不由微恼,道:"就算如此,派十一出去是何用意?上头的人可是一早便说过,十一的命,最重要!"</p>
风师父一掌拍在桌上,"上头的人?如今连个鬼影也无,还听那些屁话做什么?"</p>
"二姐啊,你的妇人之仁,终有一日会害了你。"电师父摇了摇头,"你既也知道上头的人说过那样的话,那便该明白大哥的用意才是。若他们真的在意,十一落入险境,他们焉会不出现?由此可见,天机营的后路,已经没了!眼下我们只有两个法子,第一,就此抛下一切封闭天机营;第二,照大哥的意思去做。"</p>
话音落地,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p>
顿了顿,电师父又补充道:"何况二姐你莫非忘了?这群孩子中,可不是个个都身份清白,来历简单的。十一就更不必提。"</p>
若选择第一条路,势必麻烦重重。</p>
昔日创立天机营,幕后之人说,可由他们三人自行收徒。</p>
这十一个人里,只有最小的十一,是被送银子的人,一道送进来的。</p>
剩下的,有胡人,有刀客的后代,也有从中原慕名来拜师的。</p>
天机营地处漠北,可在漠北的名声却远不如在中原武林来得响亮。</p>
的确有能人,成功拜师。</p>
这么一来,似乎就真的只有走第二条路,将这群孩子控制在手中。</p>
漠北偏远,可富庶的地方,却富庶到叫人眼红。对贪财的风师父而言,能赚金子,总比吃沙好。</p>
三人各怀鬼胎,重新围桌而坐,谈起后事。</p>
...</p>
燕淮,纪鋆几人却才松了一口气。</p>
脱下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黑衣,少年的身上骤然露出了大片伤痕。</p>
纪鋆取了药,又去打了水来帮他清洗伤口。</p>
冰凉的水,碰到伤口的那一瞬,几乎疼得燕淮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p>
可腿上也有伤,又累得几乎连喘气的力气也无,他只抽了抽嘴角,就忍下了。</p>
纪鋆手下动作利索,眼中却带着几分狐疑,问道:"先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落下了?"</p>
好在领队的大师兄还有几分人情味,并没有将这件事也一道说了。</p>
"被个人发现了痕迹,要去灭口时,却撞上了卫兵。"燕淮并没有多言,轻描淡写地将事情说了一遍。</p>
纪鋆听了却吃惊不已:"敦煌的巡逻卫兵,你遇上了几个?"</p>
燕淮笑了起来,"十个。"</p>
"十个?"纪鋆目瞪口呆,一下站起,撞翻了边上的水盆,"你全杀了?"</p>
燕淮没有回答,只一脸心疼地看着地上渐渐蜿蜒开的水,"哎呀七师兄,你怎地如此浪费..."</p>
纪鋆摔了手中湿漉漉的巾子,皱紧了眉头:"你可真命大!"</p>
"命大还不好?"燕淮微笑。</p>
纪鋆瞪他一眼,扭头出去重新打水。</p>
屋子里,坐在床边的燕淮,却静静想起了那张在月色下瞧见的面庞。</p>
陌生的面孔,熟悉又久远的名字...</p>
是个西越人。</p>
因了那一眼,他这会倒无端端有些怀念起京都来。</p>
南城的成国公府里,他院子里的那几株腊梅,也不知开成了何样,是否一树艳丽?</p>
皇城,又该被漫天白雪覆盖了吧?</p>
记忆已有些朦胧,像是一幅画,却浸了水,变得不再清晰完整。</p>
手掌摊开,掌心朝上。</p>
他看着自己手上被磨出的茧子,心中五味杂陈。</p>
不能写信,不能离开。</p>
这就是天机营。</p>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其实还在隐隐期盼着,也许哪一日,父亲就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许当初,根本便不是抛弃。</p>
他长长叹了声。</p>
宋府里的谢姝宁也在无人瞧见的时候,长叹一气。</p>
养病的日子,对她而言,并不好受。</p>
舅母跟表哥心中有愧,尤是舅母,恨不得将母亲做的事全部都接手了才好。</p>
等到吃饭的时候,莎曼便持着纯银小刀,亲手在小羊羔腿肉上切割下最嫩的一块,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p>
谢姝宁苦着脸,张口吃下。</p>
莎曼这才笑了起来。(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