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就继续在敦煌住了下来。</p>
谢姝宁整日里什么也不做,亦不能出门,便只好搬了书出来看。</p>
大摞大摞的书,高高地堆在床脚,只等着她依次翻阅。</p>
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叫经常来给她送书的舒砚瞠目结舌,再不敢同她显摆自己知道的故事。</p>
谢元茂的信,带着砂砾被交到宋氏手中时,谢姝宁已经开始跟随莎曼学习胡语。只几日工夫,她便已经能够用简单的句子同莎曼进行短暂交流,叫众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p>
这是天赋。</p>
谢姝宁很享受学习带来的快乐。</p>
但谢元茂的信,冲淡了这单薄的愉悦。</p>
信上说,秋日怎么也该返程回京了,若不然,京里就该有流言蜚语传出,不甚好。</p>
没有人家的主母会带着女儿一去娘家一年半载,而不归家的。</p>
这种情况,不论原因是何,都只会打了男方的脸,叫他们难堪。</p>
谢姝宁明白,却不能谅解。</p>
他分明已知道,她的身子,不适宜赶路。</p>
谢姝宁默不作声地将信看了一遍,递还给了宋氏,道:"再瞧瞧吧,若到时大夫说能够启程,我们便出发,兴许还能赶在年前回府。"</p>
宋氏心疼她,却也相信京里的话怕是难听起来了,只得先点点头,加紧调理谢姝宁的身子。</p>
因了这封信,似乎她们的临行之日便马上就要到来,宋府里的气氛略有些紧张。</p>
莎曼几次三番想要悄悄同宋氏道,若她的夫婿对她不好,索性便不回去就是了。但她熟知西越的风土人情,清楚宋氏是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思来想去,仍未将这话说出口。</p>
倒是宋延昭,私下里同谢姝宁谈了次。</p>
庆典上的刺客,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多少有了几分眉目。</p>
老城主暴毙后,西越三十六国便始终不大平静,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少,他们自己暗地里就开始你争我抢起来。</p>
很快,就有人死去。</p>
手法同上回老城主的,极像。</p>
这伙子人的名号也渐渐没有那么隐蔽了。</p>
——天机营。</p>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收钱买命的神秘组织,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的入口。</p>
即便是宋延昭,也没有找到。</p>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正式接替了城主的职位后,忙得不可开交的缘故,根本无暇分身。</p>
一个外人!一个中原人!一个异族人!</p>
凭什么做敦煌的城主?</p>
宋延昭的压力可想而知。</p>
好在他早就汲汲营营多年,打下的基础已经足够雄厚,假以时日,绝不成问题。</p>
唯有宋氏,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担忧得夜不能寐。</p>
她一直从商的兄长,却做着她根本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怎能不叫她担忧。</p>
这半年发生的事,每一桩都让宋氏惊诧惶恐,也叫谢姝宁惆怅。</p>
她来漠北的目的,最初是为了这条商道。</p>
自她出生的那一日起,她便不缺银子,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用着的都是舅舅的资产。往后谢翊成家立业,总不能继续如此,她要想法子自己挣出一条路来。</p>
所以她带上了立夏,又将人丢给了刀疤。</p>
可结果,事到如今,她自己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了。</p>
真是出师不利。</p>
但宋延昭如今在西域三十六国里的地位,今非昔比。谢姝宁原本想好的那些事,恐怕也都要重新掂量掂量才好。</p>
屋子里的窗大开着,她倚在窗口,探头看向蓝天。</p>
有不知名的鸟发出尖利的鸣叫声,从青空上飞过。</p>
地上的稀疏的植被因为强烈的光照,而显得恹恹的,如她一样。</p>
谢姝宁看看自己细弱伶仃的手腕,苦恼地皱起了眉。</p>
"天机营..."她喃喃念着这三个字,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面具,还有那柄剑。</p>
剑尖的寒光,多次在她的噩梦里盘旋不去。苍白的少女,在日光下的肤色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弱,可她的手却紧紧握成了一个拳,"有朝一日,若叫我再遇此人,誓不甘休!"</p>
话音幽幽的,被风吹出了窗外。</p>
天空上的怪鸟桀桀叫着。</p>
而远在地宫的黑衣少年,却重重打了个喷嚏。(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