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开，躺在那咳嗽的云詹先生便更是想得开，听到鹿孔说自己少说还有七八年可活，立即扭头朝着云归鹤看了过去，直道："你可听见了？满打满算七八年，你赶紧把亲成了，我也好瞑目。"</p>
云归鹤面色微变，往常听到这样的话，他必然当做没有听见，但这一次，他却老老实实在云詹先生跟前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p>
云詹先生瞧见，老脸上绽开一朵花，笑了起来。</p>
几人说话间，外头有人来报，说是舒砚来了。</p>
谢姝宁忙让人去请进来。</p>
云詹先生在漠北呆过几年，同谢姝宁的舅舅宋延昭更是相熟。舒砚身为宋家唯一的儿子，小时也没少在云詹先生跟前晃荡，只怕说是云詹先生给开的蒙，也并不为过。</p>
他来了京都后，平郊的庄子也很是去过两回。</p>
眼下听说云詹先生入城养病，他得了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p>
掀了珠帘一入内，舒砚便问："可严重？"</p>
云詹先生听见响动，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摇头说："不要紧，原就是老毛病了。"</p>
舒砚闻言，侧目望向谢姝宁，用眼神询问着。</p>
谢姝宁叹口气，道："得好生养着才行。"</p>
言下之意，性命暂时无虞。</p>
舒砚面上这才有了些微笑意，上前去同云詹先生说话。</p>
不过云詹先生精神不济，俩人只略说了几句，云詹先生便先服药歇息去了。</p>
云归鹤陪在一旁，舒砚便先退了出来。</p>
方才出门，他已看到了坐在廊下的谢姝宁。</p>
这座宅子的原主人只怕是个爱花的，在廊外种了一溜的西府海棠，高及丈许，绿鬓朱颜，浓淡有致。</p>
谢姝宁坐在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恰能碰到近旁的那棵树。</p>
舒砚走到她边上时，她正在伸手往树上探。</p>
轻轻"夺"的一声，她手上已都了一片翠绿的叶子，摘的倒不是花。</p>
舒砚"咦"了声，问道："怎地光摘叶子？"</p>
谢姝宁把玩着那片叶子，摇头答："开得正好，摘它作甚。"只可惜，开得再好的花，也有谢的那日。她仰头看向自己的表兄，看着他湛蓝的眸子因为逆光而立泛出浓重的深蓝之色来，面露凝重之色，说："宫里头有消息了。"</p>
舒砚眼神一变。</p>
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掐过叶脉，谢姝宁敛神将从小润子那得到的消息说给了舒砚听。</p>
舒砚靠在廊柱上，郑重地问道："皇贵妃可会就此不得翻身？"</p>
谢姝宁摇头："不至于如此。皇贵妃是受过金册的妃子，又是太子的生母，且出身延陵白家，即便是皇上有心要发作她，也得掂量掂量。"</p>
但如今的肃方帝，似乎并不能以常理来论。</p>
谢姝宁言毕，面上的凝重，却丁点未消。</p>
舒砚忽道："等不及了，我这就要带她走。"</p>
就凭肃方帝眼下的行径，想要让他允了这桩婚事，只怕是断断没有可能的事。</p>
他声音放得极轻，语气却斩钉截铁。</p>
谢姝宁也一早打消了劝阻他二人的意思，闻言遂道："纸上谈兵可不成，得先有个万全的计划。"</p>
"依你看，皇帝身下的那张椅子，他还能坐多久？"舒砚微微一颔首，转而问她。</p>
谢姝宁直言："世事难料，但只看眼下，怕是久不了。"</p>
二人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却是各自连眼皮也没动一下。</p>
舒砚望着廊外，一株株西府海棠开得绮丽，是敦煌难见的景象。他嗅着风中浓郁的香气，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晨收到了我爹的信。"</p>
谢姝宁听他语气不对，疑惑地看了过去。</p>
"敦煌自来是要塞重镇，挟制着古道上的命脉。"舒砚低低冷笑了声，"这块肥肉，西越想啃下已有多年，只是始终不曾成功这才歇了几年，而今肃方帝，却再起了讨伐的心思。"（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