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时，天空晴朗无云，初升的太阳明亮耀眼。紫阳县刚从晨曦中醒来，却闻平地一声惊雷响，乌云如西方妖兽滚滚袭来，驱走了烈日，也驱走了光明。阴晦的天色就如县城里的人心，沉甸甸的好似压着秤砣一般。</p>
紫阳县的盖世英雄刘高翔犯事了！竟然在衙门里公然买春，奸杀艳妓！</p>
据悉，刘高翔的罪行被县丞吴大人当场撞破，他却嚣张至极，顽抗不服，又有同伙只身营救，如今两人已负伤潜逃！</p>
张大人铁面无私，当即下了海捕文书，责令聂捕头带领上百衙役全城搜捕！</p>
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传往街头巷尾，迅速在紫阳县里扩散开来。一向爱戴刘捕头的老百姓们都被这消息打懵了，只觉得世事难料，知人知面不知心。狎妓也就罢了，当爷们儿的总有管不住裤腰带的时候，自打刘捕头名满全城，妄想伺候他的牌姐儿都不知有多少，但操贱业的娘们也是人，怎么着也不能杀人呀！刘高翔既能为死人伸冤，又如何能草菅人命？</p>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不少人举手顿足，呼天抢地，惊叹连连。</p>
有的人坚信刘高翔刚正不阿，绝不会犯下此事，定是有人栽赃嫁祸！酒楼里，茶馆里，大户小户的内院中，人们相争不下，吵架打架的事频频发生。</p>
也有那起眼红刘捕头多日的猥琐小人，卖力地罗织了更多香艳细节与人传说，一说那牌姐儿的身上被咬得没一处好皮，又说刘高翔原来是个空心炮竹，空有一身蛮力云云。一时间流言四起，话讲得一个比一个难听。</p>
城中大姑娘小媳妇小姐小小姐的心碎了一地，多少闺阁泪雨。多少芳心凋零。</p>
最安静的反倒是与刘捕头走的最近的刘树强一家人，因为他们知道，哭闹喊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冷静，再冷静。</p>
虎子一生中最冷静的时刻，便是看着聂捕头领着一队衙役闯入自己家中翻天覆地之时。衙役们如狼似虎，不止把铺头内院里的每一处角落都翻了个遍。还打碎了一地家伙什。又将院子里晾晒的咸菜统统掀翻，妄图挖地三尺。</p>
聂捕头将刘家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刘高翔的一根头发，心中甚是不喜，但也没证据抓人。只好提起大刀指着刘高翔的鼻子怒斥道：“你如若敢窝藏逃犯，你家就统统下大狱，便是你的小女儿也别想逃过！”</p>
刘树强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连道不敢，并再三许诺自己区区草民也懂得大义灭亲，定与那奸徒划清界限！一有刘高翔的消息定会及时告知！</p>
胡氏搂着刘娟儿蜷缩在主屋的炕床上，战战兢兢地看着衙役们将屋内翻捣得一塌糊涂，胡氏只捂住刘娟儿的小嘴不许她出声。刘娟儿心道，幸亏自己有远见。早一步让娘把银钱账本都藏在身上。不然少不得要被这群疯狗叼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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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鸡飞狗跳，见找不到刘家窝藏逃犯的证据，聂捕头一脸不甘地收队离去，临走时还抱走了几坛刚入味的辣咸菜。</p>
刘娟儿眼瞅着衙役们都走的没影了才挣脱胡氏的怀抱，披头散发地冲到院子里。拉着刘树强的衣角急声问道：“爹！哥！我刘叔到底咋样了？你们找到了么？”</p>
刘树强紧张地回头张望了一番，俯下身凑在刘娟儿耳边轻声说：“娟儿，你可得记住了！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你刘叔的事儿！咱家是在县城里和你刘叔走的最近的人，这衙门指不定派了多少探子盯着咱们呢！你要是说漏了嘴，咱们全家人可就要下大狱了！记住了吗？”</p>
“嗳！我记住了！爹……我想去看他……那冰窖里那么凉，他可咋能受的了？不知道他伤的如何了？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只用药膏可顶得住……”想到伤心处，刘娟儿又抹开了眼泪，扯住刘树强的衣角不断哀求。</p>
“胡说！你想送死不成？”虎子面色阴沉地走过来，半蹲下身子，双手紧捏着刘娟儿瘦弱的肩膀厉声道“你若真为刘叔好，就必须答应哥，不许私自去冰窖看他！你要是敢出这院子我就让爹打你的屁股，听清楚了吗？”</p>
刘娟儿撇撇嘴，白着小脸低下头去，眼中燃起两团不甘的火焰。</p>
胡氏心疼地走过来，一把将刘娟儿搂在怀里，嘴唇轻颤，不住地低吟道：“苍天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p>
刘树强对虎子使了个眼色，父子二人避入小厨房里，压低声音商议起来。</p>
“爹，咱的买卖不能断了，不然更让人起疑心！再说，现在咱手里得攒出钱来以备不时之需。”</p>
“嗳！爹知道！昨晚那沙鄙说是能在万青湾找到黑船，咱现在只有想办法多凑点钱，好让他带着你刘叔跑路！能不能跑出去就得看他的本事了，咱家还要顾忌你娘和你妹妹，没法子亲手打这个掩护！那罪行都定下来了，不跑就是等死呀！”</p>
“爹，咱家现在能凑出多少？卖点心方子的钱都滚在本钱里，咱又不可能卖掉房铺，不然就成了不打自招了！爹，你再想想，还有啥法子？”</p>
“我琢磨着，现在也只好先把手头能做的辣咸菜都鼓捣出来！趁着这几天抛售到东街那边的大户家里去，而且还不能走漏了风声！”</p>
“这事……我就去找叶礼吧，他与那东街大户的后厨里颇有些人脉关系，只有找他才是最快的！顺便我也想再问问辣椒的事儿，这以后的日子……”</p>
“你说的没错，以后的日子还得过么不是……”刘树强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走到院子里，摆手招呼胡氏和刘娟儿一同进来做辣咸菜。</p>
刘娟儿手持心爱的小菜刀，叮叮咚咚地剁着手里的辣椒，她打早上起到现在，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头发也没顾上梳理，苍白的小脸上滚着火辣辣的油脂，显得十分狼狈。</p>
刘树强进进出出地抬菜洗菜，虎子热火朝天地炒辣椒油，胡氏垂着头静立在另一个案板前不停手的将腌菜下坛，全家人愁云惨淡，一脸麻木地操持着。</p>
等所有菜蔬都封坛装好。刘树强和虎子就顶着火辣辣地日头出了门。</p>
刘娟儿用皂角仔细地洗了把手。而后甩着湿手走到胡氏身边，抬起憔悴的小脸哼哼着说：“娘，我想吃面条……”</p>
说着，她打了个呵欠。显得一脸疲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