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一会，擦干眼泪，站起身，握拳朝面前坚硬的石壁狠狠砸去。</p>
鲜血不断流淌，手上伤口也不断愈合又再次迸裂，但那面石壁仍然只是一面死沉沉的石壁。没有机关，没有暗门，没有声音，没有像童话那样，出现一扇魔法之门。</p>
宝芙很清楚，这也许还是独孤明的意志。</p>
他能控制日落山甚至整个世界，那么他也能控制这座无尽之塔的地下。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想迫使她也相信这一切。</p>
夜辉提醒过她：希望她遗忘，希望她平静生活在地上世界，才是独孤明的本意。</p>
司徒炎的阻挠，那座石碑，石碑中的血，都是独孤明在封锁她进入无尽之塔底的路。他拒绝再见到她，可冥顽不灵的她还是来了。</p>
现在他不肯开门。</p>
她相信，他一定就在与这里相连的某个地方或是某个空间，注视着她。看着她哭泣，看着她受伤，看着她流血，看着她满身灰土痛苦挣扎，却铁石心肠地将她拒之门外。她继续摸索着石壁的每一处凸凹，她要用行动告诉他，她是不会转身回去的。</p>
滞重迟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宝芙回过头，看到步六忍高大的身影。</p>
这个已经失去神智的男人，居然跟着她的踪迹找到这里。</p>
“……你，现在究竟是谁？”宝芙看着他，微微苦笑，“……是他要你来的么——要你来做什么……”</p>
控制步六忍的如果还是独孤明。她就不懂他的用意了。</p>
催眠司徒炎并制造幻象阻止她进入这里，却又令石碑开出那朵白蔷薇，操纵步六忍来触碰她。他的所作所为还真是自相矛盾。</p>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步六忍忽然疾步冲向堵住她前方去路的那座岩壁。</p>
以那种速度撞在坚硬的石壁上，他人类的血肉之躯必然会粉身碎骨。宝芙急忙要阻挡他，却看到他胸口忽然蹿出条庞大黑影。</p>
那黑色影子，就像一条张开狰狞大口的黑色蟒蛇，亦真亦幻。</p>
黑蟒径直扑入那面岩壁，宝芙耳中。霎那间仿佛听到一声骇人的嘶吼，她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整个岩壁似乎都微微颤抖。</p>
而步六忍这时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力气大得如头蛮牛。他双眸血丝一根根清晰毕现，黑色的瞳仁却幽暗无光。</p>
宝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那座岩壁中，随着股凛人的寒冷遽风。蓦然涌出一团黑影。</p>
稍稍定睛一看便能辨出。那团如烟如电，似虚似幻的黑影，是两条纠缠在一起互相撕咬吞噬的黑色巨蛇。</p>
就在两条巨蛇从岩壁冲出的一瞬间，步六忍抱着宝芙，纵身跳进石壁。</p>
宝芙在那一霎以为自己会撞上硬邦邦的石壁，然而她只感到，自己好像堕入一潭冷水，直沉到底。</p>
她的脊背挨到团软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摊开的双手下意识朝周围摸了摸，她右手抓住一把草。左手却触到一张冰凉塌软的人脸。这一惊，嚇得她登时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赫然是一片被滚滚浓烟污染的天空。</p>
呛鼻的烟尘和血腥同时飘进她胸腔，她坐起身，看到自己不是在水中，而是在地面上。</p>
眼前的景象极为熟悉，她记起来，这正是那天永夜岛地下爆炸后，她苏醒过来的草地。</p>
只是此刻她身边，横七竖八躺满死人。她的手刚才摁在一个死男人脸上。那男人应该是伏魔者，喉咙到胸口被撕开一条长长的裂口，双目不暝。而她的身体，则压在另一个男伏魔者身上。自然，那个男伏魔者也死了，因为他没有脑袋。</p>
宝芙没有在附近看到步六忍，而他分明是和她一起进入石壁的，所以她判断，自己现在看到的恐怖景象又是幻觉。</p>
但一声女子的凄厉号哭，这时传入她耳中。她浑身霎时一抖，又是一冷。那哭声的主人，俨然是戈君。</p>
就算是在梦幻中，这哭声也太过清晰逼真。</p>
她站起身时，感到自己的腿和脚，竟都被这真实的幻觉唬得发软。循着哭声发出的方向，她走过被血浸成黑色的草丛，穿过挂满残缺尸体的树林。在大约距离暮宫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她看到戈君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p>
戈君就像是刚刚从地洞中爬出来，长发凌乱污秽，满身是土沙。身上依然是那件样式古怪的黑袍，黑袍散发出浓重的血腥臭，老远就闻得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