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色的光芒点亮了极夜，血一般的颜色填充了白色的视野，人类忽然意识到，即便个体的力量再强，也无法完胜这宇宙的所有无机物。
刘一息的咆哮声被拉成长音，他竭力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向死而生的身影。
赑屃被卡在冰缝中，已然自顾不暇。
卢修斯的义体被尽数融化，力竭的孔正阳和凯纳斯无法直视焚尽冰盖的火光——
“退下。”
沧桑的声音被淹没在坠落的巨响中，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领域突然展开，把人员密集的区域笼罩在内。
时间再次流动，空间站猛然砸在一道界限上，巨大的反作用力把合金块碾平，均匀地覆盖在半球形的领域上方。
变形的合金块改变了方向，沿着球体的表面向四周溅射而去，仿佛一朵突然绽开的巨大花朵。
爆炸声终究还是响起了，散开的合金重重地坠落在领域边缘，在北冰洋上，掀起一道巨大的光亮。
幺拐一头撞在领域的内壁上，随后摔落下来，惊讶地看向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不，“褴褛”都算不上，那件破旧的衣服已经和皮肤融为一体了，都变成丑陋的黑色。
邋遢的胡子和头发已经打结，散落在肮脏的脸庞附近。
就连贫民区流浪了六十年的叫花子，也要比他干净一万倍。
可男人体内的能源波动，已经庞大到一个超脱生物的诡异程度。
天灾级？
不，即便是天灾级也只能望其项背。
等一切光亮、温度、冲击全部散去后，领域也悄然消失，白森森的雪粉灌进这片冰海唯一的浮冰上空，谁也看不到彼此的脸。
幺拐握紧了双刀，感受着那个人的存在——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脚步声，没有一丝存在过的迹象。
不可能！
就算是机器人，从空气中移动过也该有细微的响声！
“小伙子。”
声音忽然出现在幺拐身边，他立刻转过头，死死盯着那张看不出人样的脸。
“勇气可嘉。”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走到孔正阳和凯纳斯身边。
幺拐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他接受过最严酷的训练，拥有着世界上最敏感的感官……
可男人就像是幽灵一样，除非亲眼看着，否则绝对无法发现。
凯纳斯睁大了眼睛，疲惫的身体无法坐起，嘴巴几次张合，也无力发出一个音节。
半晌，他笑笑，重新躺了回去。
孔正阳的反应倒是激烈得多，在冰盖上打了几个滚，伸长手臂抓住男人的脚腕，生怕他再次消失。
男人蹲下身，络腮胡上挑，似乎是笑了：“还活着呢，真可惜。”
“狗东西……”孔正阳勉强笑笑，似乎回到了那个互为父子的年纪，“你还知道……回来？”
刘一息被赑屃架着走过来，茫然地看着男人。
看不清脸，但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男人转过头，走到刘一息身前，被岁月搅浑的目光，忽然变得清澈起来。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刘一息的脸，可又忽然放下了。
半晌，干裂的嘴唇开合，他轻声说道：“我是你爹。”
“我是你爹！”刘一息不甘示弱，心想这人怎么一见面就骂人呢，“会不会说话？”
男人愣了愣，无可奈何笑了：“我是刘枭，儿子。”
“啪嗒！”
赑屃惊讶得捂住嘴，失去平衡的刘一息便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赑屃连忙把他扶起来，随后跑到了幺拐身边——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父子重聚了。
刘一息怔怔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不一样的脸庞，大脑空白了半天，才发出一个怀疑人生的“啊”声。
“噗哈哈哈哈……”凯纳斯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里满是嘲讽，“老刘，你看一息哪儿跟你长得像了？你可得坚强啊！”
刘枭没搭理他，只是尴尬地笑笑：“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按理说，父子重逢总是感人泪下的激动画面，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算了，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