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无名的传法岩下,黑发黑袍,身批蓑衣的少年道人,负手背立,而后用手一抚,在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后,添上了几行。
“内典语中,岂有道性?金丹法外,尚有仙舟!”
“玄素道人,服丹炼药,餐霞饮露,朝朝暮暮……面壁功深,实参造化,千载以降,自诩第一,留名壁上,以晓后人……当不没于纸张书牍之间。”
“福地之道,百里方圆,内分五行,运转阴阳,是为七属。”
“排星列斗,扩展方圆,拓荒万里,攒簇五行,颠倒炼化,形同鸡子……”
“以造化为工,阴阳为炭,而天地为炉,万物为铜,攒簇五行,九转七还,三百日光明,三千日升日月,三万日而福地升于天,自此洞天功成,此以福地为丹,行炼化之法,盗天地造化而成就之法……非是人身大丹,而是地仙正道法门。”
“吾今留法于此,后世地仙一脉,拜吾为师,称吾为祖,可得传授,不至前进无门……太素历数凡七千九百六十二载九月初九,留笔于此。
接着,他转过身来,看不清面目,却有着熟悉的声音以及一双极其清澈的眸子: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
简陋的小屋里,四面贴着墙纸,约莫二三十平方,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靠墙处还有一个架子,摆着些日常用具。
林正阳本是林家子弟,但自幼失怙,渐渐家境就难以维系。
父母留下一些田亩,都被族里以收走,只是给了些许银两补偿,据说要到成年才会发还。
若非在家学中表现优异,得了族老看中,每季给些新衣、床褥,加上每年二两的笔墨费用,恐怕就要为温饱发愁了。
世人不知,都以为大族子弟,个个都是衣食不愁,腰缠万贯,但这其实并不现实。
家大业大,耗费也大。
林家是县中大族,上千户族人,人口大几千,在县中也有不少产业,良田过万亩。
即便如此,族中也有无衣过冬之人。
不单单如此,一般来说,族内绝大部分财富,都集中在家主一脉,这才是真正的所谓大族子弟。
他们的钱从何而来?
这就见仁见智了·······
所以真以为大族之中一片和气的人,通常都死得早。
林正阳不是蠢人,所以在族人“买走”那百亩地时,聪明地没有计较,也“忘了”当初说好的三百两银为什么之给了三十文,更没有听从隔壁那些心怀不轨的所谓“伯伯婶婶”、不知名的长舌妇的挑唆,去到主家哭闹·······不然一个幼龄稚子,心怀怨望,恐怕就要不明不白地“落水而死”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失怙孤儿,能保住父母留下的一点点产业,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大家族中,基本都奉行强干弱枝之策,剥削全族之人以奉家主一脉。
所以林正阳的居所,只是这简陋寒酸的小屋罢了。
林正阳对这个封建时期的大家族,归属感可谓低到极点。
他可不是那些自幼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等以忠孝之道洗脑下长大的真正少年人,自然不会看不破这种剥削手段。
眼下只是委屈着小哀,在这里将就一下。
今夜过后,林家定然损失惨重。
家主一脉难辞其咎,更方便他夺权上位。
他可不想在这个地方,按部就班地,花个十几年慢慢收权。
于他而言,林家太小,平成县也太。
他已经渡过了磨合期,彻底融入了这方世界,已经具备了一些放肆的资本。
林家要是不识相,干脆就不要存在好了。
大不了找个地方猫上几年,放出一群专业轮回者种田,伪装土著势力。
经历过现代化企业氛围的轮回者,怎么不比这里土著有效率?
小心地起身下床,为身边沉睡的小哀掖好被子,赤足踩在木板上,缓缓挪到书桌上。
室内无光,今夜无月,室内一片昏暗,但于林正阳而言却有如白昼。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是要我重新踏出一条路吗?”
梦中渐渐回忆起前尘过往,今夜恰已进行到这里……玄素道人面壁悟道,参悟前人证道法门,悟透内外相同之理,化用丹法理念,将道场福地视为丹药,而外在天地如同丹炉,阴阳五行节气变化就是时辰火候,使得福地锻造升华,化作洞天,自此成就地仙一脉证道之路。
留书岩壁,并不藏私,却是留待有缘。
至于有缘无缘……福缘,气数,毅力,智慧,能得一者就是可堪造就,就是有缘。
当然,最有缘的,自然是林正阳自己。
“必须走出新的路……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