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苑内。
清脆撩人的筝曲,时如行云流水,时如狂风骤雨。
惊骇滂沱,激荡回旋着尽入人的心灵深处。
一曲古谱幽兰曲终罢,姑音终于停下,停下了她手的玉指。
她开始收气凝神,静下血气澎湃的心。
她摊开双掌,这是一双白净而又嫩滑的玉手,微红的手掌之上十指纤纤,如玉笋般。
看得连她自己也愣住了,以前也是这双手,为何自己从没有发觉,这双手竟有如此的灵敏,十指竟有如此的矫健,指尖之处还能发出让她似乎不能停下的力量。
这是为何?
“吱呀!”一声。
大门已被推开,当今的大越国王无之余头戴着黑玉天平冠,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面带愉悦之色,春风般的笑容发出乐呵呵的笑声。
这一曲幽兰筝曲,正合他的心意与心思,无论从任何的角度去想,这都像是对他这个大越国王的激励,并且是一种暗示。
这让他的大脑充满了无穷的遐想,此刻他无之余轻快而愉悦。
说道:“幽兰香,王者之香,为王者而香,今寡人便是王,你是否预知寡人要来,又知寡人已在门外,而为寡人弹奏这么一曲。”
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个人,姑音一下子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
她知道这人不但了解她所弹是何曲,且很懂曲意,更能曲解曲意。
这一下误会可大了,她必须明白的说明这个问题。
但又如何才能说明?有些事你越想说个清楚明白,便会越描越黑,要想让人明白,得看听者的心,他的心事在哪,含意就在那。
姑音起身深深地道了个万福,说道:“您贵为大王之尊,您的智慧又怎会是我一介女子所能揣测得了的,我不过是随兴而发,胡弹一通罢了,请不要折杀臣妾。”
无之余面露曙光,含笑着道:“竟然胡弹也有这等效果,这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然寡人早不来,晚不来恰好碰到你胡弹的这会,寡人就来了。”
他在说话当中,双眼一直冒着光,在盯着姑音美貌的脸,以及她的全身上下,似乎就想将她看个穿,看个透,这让他感到舒心。
不过他已是大王之尊,也就尽量努力的去让自己成为一个王者样子,当然会保留一点王者的威气,眼光也就不再是太过邪淫的样子,而是一股凌利的威气。
他想留给姑音一个好印象,不过这肯定是在装模作样。
但装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是真得,总让人能够看得清楚明白。
姑音黛眉一动,早就一眼看出了无之余来此目的。
她淡淡地说道:“您是大王,而我怎么说也是先王遗霜,您这句语若被百官听到,这叫我何地自容,还不如那些殉葬的姐妹来的好受,而您贵为大王,不也一样,也不好向百官交代吧?”
无之余忽然脸上一僵,此话当是直击他的心。
人都好面子,何况一位堂堂的越国大王。
无之余皱动着眼,皱动着眉心,眉心紧绷着双目一下深沉,抿涨着的嘴唇紧缩着僵硬起来。
“我还怕他百官不…成,”
声音先高后低,也许他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最后竟连这个成字的音量也几乎拖着让人听不见。
姑音突然觉得好笑,但她却没有笑,她那有心思去笑别人,目下她自己的困境已让她头痛不已。
但她也明白无之余为何而苦,这其中的道理简明不过,一个刚上位,且王位来的不甚正当的大王,最怕的就是百官的口舌,更何况他这个大王没什么实力,若这个大王真的有实力就不会亲自跑到这长思苑来找她,而只会让人来招唤一声,又或让人将她遣呼过去。
知道了这层原因之后。
姑音紧接着淡淡地道:“大王您还是请回吧。”
一看姑音的脸色,这种不理不踩,若在没听到幽兰曲之前,他定会怒气横生。
但他已经听过姑音所弹之曲,心境已然不同,看到姑音,早已将她看成知己,看成自己的红粉知己。
对于红粉知己,他有自己的着法,既然姑音能弹此曲,说明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一个心高气傲的美女,自然很会懂得钓人口味。
这让他欢喜,让他的心更难把持,一个冷月般的美女比一般投怀送抱女人更让他心动。
他动心地笑道:“寡人想听你为我再弹一曲,你是否乐意?”
姑音轻轻地答道:“大王若定要听,臣妾不过一个女子,怎敢不从,但不知您想听什么样的曲?而我所会的并不多。”
无之余微微一笑,“不打紧,你既胡弹一首便中寡人心思,不如再胡弹一首,如何?”
姑音默首,心忖,“此人定然是受气而来,而他又是大王,若想将他支走,绝对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激起他的争志,让他想着怎样去对付群臣,从而让他暂忘女人,暂时离开自己。”
“好吧,臣女就为您弹一曲,若不合您意,还请您莫笑,莫怪。”
无之余清了清嗓子,坐了下去,道:“那就快弹,本王定不会怪你。”
姑音轻扶裳裙,静静地坐了下去,拈起兰花玉指,开始拔动她玉腕之下筝弦。
“铮!…铮铮…!”
十指变换,玉指轻弹,筝声开始高扬。
姑音直觉玉指之中似有无穷的力量,这股力量让她亢进不息,霎时,旋音四溅,一曲聂政刺韩王激涌而出。
绝对直击人心,直让人有股奋勇向前永不言退的冲动,热情高涨,热血沸腾。
杀伐之音四起,刀剑相碰之音,一股英勇无畏之气直灌人心,贯穿人之身躯。
常人不懂音律,又无半点内力就只是热血沸腾罢了。
但他无之余却不同常人,他不但懂那么点音律,且心中有恨,此曲正映他的心,激得他不但热血沸腾,且内劲爆走,在全身急游。
心神被摄,进入曲意之中,进入了曲情的虚幻之中。
忽有剑气飞来,直向他的胸口,他却又避无可避,正中心窝,鲜红的血已从胸口流了出来,流得满襟都是。
又如握剑在手,横剑在胸,这会他就算与敌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他已陷入如魔的境地,忽然门外一阵大风吹了进来。
无之余脸上一凉,虽然筝音未了,仍在影响着他的心神,但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一切都是幻境,一切都是虚无。
他的双手几乎就将双耳捂住,但仍就难以压制自己的心魔。
他知道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让姑音赶快停下,可姑音的手却在不停的飞舞,也许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灭此筝音!
“唰!”
无之余的长剑已经拔出,剑尖直指姑音。
姑音却在闭目尽情的陶醉于自己的玉手之中,疯狂在筝音之中,完全不知身外之事。
筝音急转。
无之余身子一瘫,突然剑也软了下去。
无之余的心魔时隐时闪,大脑时明时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