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与听闻老人一语道破铁片所在,大吃一惊,无意识地向后移了移右脚。他虽故作镇定,但还是难掩脸上的惊疑之色,心想:“铁片的所在只有我与大哥知晓,从昨日起,大哥便一直与我在一起,方才言谈之中也丝毫未提及铁片之事,这云神医是如何得知的?”他虽竭力思索,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人见陈时与满脸惊疑之色,便开口说道:“小友,你是在疑虑我为何会知道铁片所在吧?”
陈时与也知自己有些失态,便定了定神,说道:“还请前辈解惑。”
老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你并非本地人,应是远行来此。你被陆氏六虎追杀许久也未寻人帮助,说明你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即是远行又是孤身一人,那么铁片藏匿太远则难以取回,又没有可托付之人,所以你应会将铁片随身携带,但为防铁片被他人搜去,你定要精心藏匿。我听你走路之声,左脚和右脚的落地之声有些细微的差异。再加上你进屋时,右脚脚步稍重,站立时右脚略向后缩,这是你在无意之中保护右靴,我便猜测铁片是藏在你右靴之中。然后我出言一试,道破铁片所在时,你右脚后移,神色不定,我就更加确定我的推断没错。”
陈时与听完老人一席话后目瞪口呆,心中既惊且佩。别看老人说起来好像轻描淡写、稀松平常,但真要做到那可就难的很了,智慧、听觉、观察、决断缺一不可。
陈时与自负聪明机智,但与这位云神医一比,可实在是不值一提。看来大哥对云神医“聪明绝顶,足智多谋”的八字考语,果非虚言。若是那陆氏六虎有这位云神医的三分智计,只怕自己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老人见陈时与呆立原地,也不催促,倒了一杯茶静静品着。
陈时与收敛心神,对老人恭敬一揖,说道:“前辈大能,晚辈佩服。晚辈还有一事想要请问前辈。”
老人道:“你问吧。”
陈时与好奇道:“前辈是如何得知晚辈不是本地人和被陆氏六虎追杀的?”
老人笑了笑,说道:“我久居深谷,自然有些消息来源,否则岂不成了瞎子聋子。”
陈时与一想也对,以这位云神医的江湖地位,消息来源还会少了?
陈时与道:“前辈肯救我性命,这铁片也算不得什么,我给前辈便是。”说罢就从右靴靴底中取出铁片,正要奉上,却听到老人说了一句:“且慢。”
陈时与脸现疑惑之色,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老人看了看陈时与手中的铁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说道:“小友,这铁片于我有大用,你且先听听这铁片的来历用途,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给我。”
陈时与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心想:“这铁片是我从一个山洞之中偶然所得,初时不以为意,后来却不巧被陆氏六虎的老大陆洪看见,才惹出了一场追杀。我虽然知道这东西极为重要,却不知它的具体用途,之前千方百计的想从陆氏六虎口中套出这铁片的消息也未能得逞,不想竟能在此处得知这铁片的秘密。”陈时与虽然如此想,可他还是打定主意,哪怕这铁片有天大的秘密,他都会将铁片交给云神医,毕竟自己的小命才是最宝贵的。不过此刻听一听这铁片的秘密也无妨,于是说道:“前辈请讲。”
老人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百余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位武学奇才,名叫陆惊天,此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部武学宝典,这部书中记载了内功,刀剑,拳脚,轻功,暗器,以及长短兵器等九种在各自领域中达到了极致的武学,名曰《九极录》。这陆惊天本就天赋异禀、武功极高,在练成《九极录》后,更是纵横江湖无敌手,数十年来未尝一败。在他生前,江湖中无人可望其项背,他也就成为了一代武林神话。”老人说道此处时语气平和,并没有什么敬佩之意,反倒是陈时与听得悠然神往,仰慕不已。
老人接着说道:“可惜那陆惊天终究只是凡人,武功再高,也敌不过生老病死,终有寿数耗尽的一日。”说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据典籍记载,陆惊天一生并无传人,他在晚年时寻了一处秘境,修了一座陵墓,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便进入陵中再未出来,而那《九极录》也被陆惊天带入陵中陪葬,从此在江湖中失传。”
听到此处,陈时与也叹了一口气,感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无缘得见那陆惊天的风采,实乃憾事!又想到了那失传的《九极录》,深感惋惜。
老人的神色间却没有惋惜之意,见陈时与满脸遗憾,不禁拈须微笑,继续说道:“《九极录》虽然失传,但并未彻底消失,陆惊天在进入陵墓之前留下了五把钥匙,只有凑齐这五把钥匙,才能够开启陵墓,让《九极录》重现世间。”
陈时与听到此处,立刻便猜到这铁片应该就是那五把钥匙之一,而铁片的秘密便在于,它是寻到那部绝世神功的关键。
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时与,说道:“你也应该猜出这铁片就是那五把钥匙之一,此刻你还愿意将铁片交给我吗?”
陈时与考虑了片刻,上前将铁片轻轻放在竹桌之上,退后几步,对老人行了一礼,说道:“晚辈愿意将铁片交出,只是晚辈心中有几个疑惑,不知前辈可否解答?”
老人呡了一口茶,说道:“你想问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想问我为何要将铁片秘密告诉你;二是想知道我已年过八旬,又不会武功,要这《九极录》何用,我猜的可对?”
陈时与神色有些古怪的对老人点了点头。其实,他刚才确实是想问这两个问题,他想:这一来,云神医直接拿走铁片便好,自己为保性命,必不会拒绝,他又何必与自己多言,将铁片的秘密告知,旁生枝节;二来,云神医年过八旬,又不会武功,这《九极录》要来何用?
此刻陈时与听到老人猜中了自己所想,心中又吓了一跳,暗道:“这云神医实在是厉害,居然能猜中我心中所想,莫不是半个神仙吧?若他仅凭聪明才智就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可真算是“料事如神”了。我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不然只会自取其辱。”
老人见陈时与点头,便接着说道:“我先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之所以告诉你铁片秘密,是因为我要让你知晓这铁片的价值后,再决定要不要给我,我可不愿意随便占一个少年的便宜。至于这第二个问题嘛……”老人顿了一顿,也说了出来:“我确实不会武功,对《九极录》也没兴趣,我要的是陆惊天陵墓中的另一件东西。”
陈时与恍然,道:“多谢前辈解惑。”他忽然想起一事,有些担忧地问道:“这铁片既然事关重大,那它会不会给前辈带来麻烦?”
老人道:“这你不必担忧。这铁片我既然敢要,就不怕会有麻烦。”老人说话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和傲然。
陈时与道:“倒是晚辈多虑了。晚辈没有问题了。”
老人将桌上铁片收起,然后缓慢站起,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便是解你身上之毒。你除去上衣,躺下吧。”说着朝屋内的竹床一指,然后走向药柜,从药柜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和一绿一白两个小瓶。
陈时与照吩咐除去了上衣,在竹床上躺好,老人也走过来,打开布包,取出一根金针,说道:“解钻心丸之毒不难,只是有些费时。这钻心蛊虫数量稀少,其幼虫更是难得,故而这钻心丸颇为少见。你服下这钻心丸已超过两个时辰,丸内的幼虫已经钻出,这种幼虫生命力极强,杀灭起来耗时也久。”
老人说罢便将金针刺在了陈时与胸口的一处穴位,接着不断取针刺穴,动作如行云流水、迅疾异常,几个眨眼的功夫,老人连刺十三个穴位,陈时与只感到被刺之处微微发麻,便见到自己胸口多了十三根金针,只觉这医仙的称呼果真是名不虚传。
接着老人从绿色小瓶中倒出一粒火红色的丹药给陈时与喂了下去,又从布包中取出一把银色小刀,在陈时与左侧肋骨的皮肤上划开一个不到半寸的小口,鲜血还未来得及流出,老人便从白色小瓶中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敷在伤口上。
老人对陈时与说道:“我以金针刺穴之法护住你的心脉,再用药物将钻心蛊虫引出。到明日午时之前,还需施针七次,钻心蛊虫才可取出。刚才喂你的那颗丹药除了能解蛊虫余毒外,还会让你昏睡十二个时辰,以缓解施针驱蛊的痛苦,正好你也可以休息一日。”
陈时与听完,点头称谢,没多久就感觉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人事不知。
老人见陈时与睡着,便转身走到药柜旁边,拿出张正明送来的小木盒,轻轻打开,只见盒内是一颗漆黑浑圆的小玉珠。
老人将小玉珠拿起,对着阳光细细察看后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然后又从药柜中取出一个黄褐色的小木瓶,把珠子放了进去,将小木瓶收入了怀中,接着便走出了竹屋。
陈时与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待到他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时,刚睁眼便见到云神医站在床前,对着他笑了笑,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陈时与坐起身来,见自己胸口的金针已然不见,左肋下的伤口也是微不可查,暗赞云神医医术果然高明。
待到陈时与穿好衣衫,老人已坐到了竹桌前,朝陈时与摊开右掌,掌中有一枚珍珠大小暗红色石头。
陈时与不解,问道:“前辈,这是何物?”
老人答道:“这便是从你体内取出的钻心蛊虫。”
陈时与略感诧异,凑近细看,果然见到那暗红色石头,状若琥珀,呈半透明状,中心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白点,心想:“原来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接着退后几步对老人跪了下来,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人将掌中之物收起,朝陈时与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我救你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陈时与神色郑重地说道:“前辈说的哪里话,您可是救了晚辈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