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茁笑了起来:“你是演员吗?今天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救世主还是葛朗台,给个准信。”
周瞬好像在宣读契约:“我没有利息,但是有期限。”
成茁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瞬说:“很明显,十五块钱都让你充满压力。”
成茁脑袋顿时烘烫,双眼也因此烧得透红。她几乎是瞪着他,情绪在激烈地翻搅。原来心血来潮的饭局是一场刺探,目的是彻底撕毁她惯常的伪装。
周瞬举目,看一眼暮色中的校门:“你考虑一下,我送你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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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茁负债累累,为了维持形象,为了融入圈子。
花呗,白条,有钱花,还有一些名气不大的校园借贷软件。她的“帕拉梅拉”室友每个月生活费有六千到八千不等,逢年过节,或者过四六级,父母还有额外嘉奖。其他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她的父亲呢,每年过年给她三万块钱——扣除学费后,均摊下来,她每个月的可支出的花销连一千都不到。
他说:“我挣的基本给你了,看大门能有多少钱。”
她感激,也怨恨,最终无可奈何。
不是没想过兼职,但机会不多,每到周末,朋友们更热衷于吃喝玩乐,逛街唱歌,她清楚,物质堆砌出来的终究是华而不实的空壳,可没有通行证,她将像一根碍眼的鱼刺一样被剔除出群体,泯于浮波汪洋中,无处施展。
没有群舞,哪能独舞。
成茁将此归咎为命运,倒霉的、一步错步步错的宿命与环境。
回到寝室后,她思前想后,第二次主动给周瞬发消息。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投好胎的】
即使他看起来像是要帮她,但他高高在上的样子都惹人生厌。
周瞬说:考虑好了?
成茁说:没有。
周瞬:如果单纯为了发泄和仇富,那我们等会再说话。
成茁手指在屏幕上顿一下,不解:为什么要帮我?
周瞬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成茁说:我不想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她猜:是不是看我想自杀所以可怜我?我不会要陪睡吧?
周瞬:……
他第一次无语。
所以成茁也跟着无言。
周瞬没有让僵硬的气氛持续过久,直奔主题:具体多少钱。
成茁报出一个数字。
周瞬:借钱的人很容易因为愧疚或害怕被拒的心理不敢说真话,只说一个自以为对方能接受的金额,其实远不止这么多。你是想一次性解决,还是动不动就去湖边和天台徘徊。
成茁如实交代。她精确计算过,这份绝望到底是什么重量。
周瞬:我低估你了。
成茁脸红了。
她逞强:你不怕我老赖吗?
周瞬:我会拟张合同。
周瞬:明天我带合同去找你。当然,我也有一些条件,但不会有那些你过分联想的行为,要求我会列在明天的合同里,你同意的话就签字,但你要记住,我是借钱给你。
应声后,成茁双手远离键盘,搭着桌子发呆,直到屏保都暗下来,一切像一场梦,周瞬根本不是抽走一根稻草,平白无故地,他似乎想要搬走一车稻草。
不久,两位室友嬉闹互挽着推门而入,成茁醒过神来,回头冲她们微笑。
那个帕拉梅拉室友——事实上,她叫栾可莹,走过成茁座椅时,她站住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成茁鼻息微微急促,因为惊惧,因为疑惑。但很快,她展开那种肌肉记忆一样的笑容,回头:“什么啊。”
另一个叫从瑛的室友挤眉弄眼地八卦:“我们刚去买饭看到你跟一个大帅哥走一起,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成茁随口扯谎:“之前大活活动见过两次,今天刚好又碰上了,我都不知道他哪个系的。再说,他也不算大帅哥吧。”
她着重强调了那个“大”字。
“唷,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男色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是吧,”栾可莹回到座位上,重新评价:“是没有特别帅,但他长得很贵。”
“这什么形容啊。”丛瑛噗笑出来。
成茁同意,周瞬的确看起来很“贵”。那种贵,不是看起来易碎,精致,价值连城,而是盈实,独特,历久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