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饮酒,刘诚做东,宴请一众宦官子弟,宴设于同济轩三楼雅间里,正对街面,风吹得过往女子衣裙飘飘,风景独好。
刘诚难得拿出了几瓶“杏花村”与众人同饮。说来可悲,自己本就卖酒起家,小酌几口,居然还需要去偷,幸好二叔公不在,连带着聋哑的老吴也多日不见,端是运气。
日前曾看见那老吴扛了把锄头,手脚占满黄泥,刘诚有心询问,老吴笑着比划了半天,还用小棍画了个四四方方的方框,刘侍郎恍然大悟,二叔公他先知先觉,莫不是领着人郊外选坟去了……
张奉喝了烈酒,眉开眼笑,推心置腹说道:“诚弟也是,你要许亲,这皇城里水灵白嫩的小娘子甘愿自荐枕边的,那还不排到城外五里,为何偏偏选中个蔡家的寡妇?”
众人都笑着数落。
刘诚谦虚,比着指头道:“兄长夸张了,最多三里!”
旋即他又表情猥琐反问:“寡妇有何不可?上回兰台诗会,我便相中了那蔡家娘子,可惜听说许了人,这不,好不容易才熬到卫家那位短命,兄长你是有所不知,这般才梳了妇人髻的娘子,好比蜜桃,既水又软,还不至于太熟,尝起来满嘴生津!”
“哈!你啊你!”
张奉手指着刘诚面门调笑,得空,又给自己斟满酒水喝着。
赵巳夹着菜,得意道:“想不到诚弟年纪轻轻,却深谙此道,说起来为兄前几日,才与邻里那官宦家的小妾私会一场,于别人家书房之内调弄,屋外便是人来人往,果真惊险刺激、其乐无穷、妙不可言……”
刘诚迷醉双眼,耳朵边仿佛赵忠祥平静却又韵味悠长的声音回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赵巳此人,乃是当红常侍赵忠的亲侄,其父赵延现任城门校尉。
阉宦无子,一旦有过继子侄,宠溺无比,所有好的东西都拼了命的给。
这赵巳便是如此养大,二十几岁还游手好闲,前些日子本来被安排进宫里掖庭狱任职,他嫌官小辛苦,至今拖着不愿赴任。
赵公子干起这种偷鸡摸狗之事,那算是本职工作。
“哥哥们所说何事?我怎听得云里雾里?难不成诚弟还真跟那蔡家沾上了亲?”蹇跋光顾着吃,猛然问起。
自己老爹当年被曹操杀鸡儆猴,用五色棒打死,自那以后,蹇跋便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士族官宦都死光光,尤其是堂兄蹇硕宿卫西园,得势以后。
听张奉说起,前段日子张钧被马活活拖死,便是蹇跋差人下的手。
那侍中张钧也是凄惨,死后还没落得个好名声,被诬奏与黄贼马元义有勾连,视同反贼。
一群人里,都提防着蹇跋,只要他笑得无比灿烂的时候,多半憋着坏又要弄死谁。
“蹇兄吃肉,这肘子厨房炖了好久,入味不说,还化渣!”
蹇跋“哦”了一声,也不再问,继续闷头吃肉。
张奉却说:“诚弟毕竟初来乍到,那蔡家娘子收作小妾也并无不可,不过,与那群满嘴仁义道德的酸儒打交道,自当多留几个心眼,毕竟,咱们才是自己人!”
张奉话中有话,一半提醒,一半警告。
不过刘诚的身份特殊,众人倒也并不怀疑,何况从这刘侍郎进京那刻起,便已经跟士族官吏势不两立。但毕竟有曹阿瞒的前车之鉴,恐怕不只是张奉,连上位的张让、赵忠之流也多长了个心眼。
刘诚还缺了个投名状。
按说曹操也是阉宦子弟,他的养祖父曹腾宦官出身,任过中常侍,后因策划迎立汉桓帝有功,被封为费亭侯,升为大长秋,加位特进。
但曹操以祖父曹腾举能任贤,并不同流合污为由,大义灭亲,耍起了专杀阉宦的本事,让人恨不能挫其骨、扬其灰。
见三人目光投来,刘诚放下酒杯,惊讶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就算那蔡邕老儿拿着刀逼迫,小子也不可能倒戈相向,咱们祖上都是苦命人,岂有同室操戈之理?”
张奉听完欣慰一笑,“说起蔡邕蔡大家,你等可是不晓得,昨夜关在屋里,冷得发抖还背了一晚的书,我还听说,今日回了府被陛下禁足在家,那老儿,拿着赐婚的诏书痛哭流涕,转身操起利剑,把诚弟你那一首《龟虽寿》剁了个稀巴烂!哈哈!”
“哦?如此说来,诚弟你那婚事岂不是好事多磨,找了个这样的丈人,够得你受!”赵巳拍着刘诚的肩膀打趣。
“哼!莫非我刘诚能放得他蔡邕出来,就再请不进去?来来来,三位兄长请酒,莫把喜事说成了丧事!这酒可不多,还未来得及献给陛下品尝,我等有福,拔了头筹尝了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