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汉婚俗,自要遵循六礼,周礼衍化至大汉,已经奢华无比,但不管如何庸俗,迎娶了新娘之后,婚嫁之日也该由夫家摆置酒筵招待宾客,接受亲朋恭贺,顺便收下贺礼。
这蔡邕老儿把人留在自己府上,平白分去了大半礼钱……
“诚弟还不快进去!”
赵巳笑着在身后一推,刘侍郎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在赵巳等人想来,这样岂不是更好,任这蔡府藏污纳垢,回去拜堂成亲才清净,免得到时剑拔弩张,众人嘻嘻哈哈便向大厅拥去。
蔡邕高座堂屋,眼见一群地痞无赖近来,聊的还尽是些下流的闺房话,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低头,就听那刘诚高喊道:“丈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蔡邕伸手不及,急忙起身闪开,他阴阳怪气道:“亲事未成,老夫怎敢受侍郎如此大礼!”说完便不再理人,蔡大家用鼻孔望着祖宗灵牌,一下下抽吸着浓郁的香火之气。
也没人叫自己起来,刘诚抬头一看,狐朋狗友堵在屋外不好进来,这屋里坐的,都是些老神在在的生面孔,看起来还都是大人物,唯一认识的钱塘侯朱儁陪在末座,冲自己眨眨眼便也闭目养起神来。
成个亲,气氛还死沉得跟上刑场一样,刘诚不管不顾,嬉皮笑脸道:“还请丈人考教!”
汉朝迎亲,没有后世那般简单粗暴,叫一帮人,几榔头砸开房门,抢了就跑……东汉婚俗,新郎要先拜见岳父岳母,考教过关后才能去接新娘,要是岳父岳母有意刁难,又或者是里间新娘听了不满意,不愿出闺房来,这门婚事,也就算完了。
不过六礼将成,这些个一般都只是过场。此刻,岳母早已仙逝,见仅剩的蔡老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刘诚眉头一紧,顿时心生不妙。
果然,那蔡邕负手转身,环视一圈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诚,朗声开口道:“考教不敢当,老夫听闻皇后懿旨侍郎博士之身,想必侍郎也是家学深厚、博古通今,昔年,曾子曾言:‘士不可以不弘毅’,敢问何解?”
堂上之人尽皆垂首思考,也静静等着刘诚的答案。
这问题不难,哪怕孔圣原话也能找得出,难的是要有新意。
此句,出自《论语•泰伯章》,原文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蔡邕出题,不选孔圣名言,独选此句大有深意,但凡读过几年诗书的都知道,这是在劝诫自家女婿,身为士人,应当坦荡如君子,更要有弘大的志向、坚毅的品质,莫要整日与宵小奸人为伍,蔡大家良苦用心,不愧当世大儒。
这便宜老丈人来真的!
刘侍郎头皮一阵发麻,剽窃两句诗词歌赋还行,这论语对答自己哪会?他俩眼珠子一转,悠悠问道:“丈人,可是嫌弃聘礼不够?”
“啪!”
蔡邕闻言,气得一把摔了茶壶,倒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就像与世长辞了一般,还好,一张老脸还抽动有力!刘侍郎拍拍胸口,难道自己想岔了?
堂上无言,各自品味,财帛动人,名利蒙心,人人自诩君子,试问这世间能不为所动的又有几人?所谓的名士沽名钓誉,不过是价钱不到位而已,连三公都是花钱买……
“丈人!丈人!”
蔡老头捏着扶手不说话,刘侍郎又小声问道:“可是小婿哪里不对?”说完,便想上去把把脉,心中一阵后怕,杨赐老儿那事历历在目,可不能再来一回!
里间蔡琰听了对答,暗骂夫君糊涂,阿爹虽是大度,却又哪受得了人当堂讽刺,夫君不答反问,岂不是正说自己收了如此多的贺礼不是君子所为,她唤来丫鬟,扶着便要出去转圜。
蔡琰刚要抬脚出门,却听外面一声大呵,吓得自己一缩。
“蔡老儿磨蹭作甚?眼见就要误了吉时,等急了老子,信不信一纸婚书把你也嫁了!”
蔡邕一个激灵起身,哆嗦着嘴皮儿道:“不能啊……陛下!”
那刘宏今日脸上抹了粉,穿着跟个龟公一样在屋里叉腰踱步,自己本来在府外玩那匹雪白神驹,还顺手抢了一杆程咬金“混世魔王”的小旗插在背上,左右等不到人出来,这才跳出来骂人。
“还有你们!不可厚此薄彼,两边的贺礼都得备齐全了!”
“诺!”
里面的一帮三公九卿哪还坐得住,都死死瞪着蔡邕,这老儿,怎不说陛下也要来,去的还是刘府!两份贺礼倒是其次,这下可好,去哪边赴宴?
刘宏凑过来,“朕帮了你,那白马能不能让我骑?”
刘侍郎想了想,“陛下!那是新郎官骑的,不过程傻子那面锣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敲着玩儿……”
“好!”刘宏搓着手道:“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