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那名小卒,看起来比自己都小,一箭扎在了胸口,扎破肺叶。他抽气的声音很大,嘴里汩汩冒着血水,顺着打湿了刘诚的后背。老李头接过去,把他往庄家院子背去……
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伤势,活不下来,庄家那个大坑里,埋下的,好多都还没咽气。
这波攻势暂歇,因为城里的人饿,城外的人也饿了。
刘诚浑身酸痛,双目充血,捂着肚皮喝水充饥,眼巴巴望着外面的贼人埋锅造饭,升起缕缕炊烟。
老李头从怀里摸出半个馍馍,分给刘诚。
“死人的?”
老李头瞪了刘诚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分什么死人活人,望着城门口整顿军械的士卒,他暗骂:“坏了!”
果然,百夫长张大人传令,要趁贼人开饭的时候杀出去,截粮!城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不攻自破。
打开西门的时候,刘诚闻到了肉香,远远的从黄巾军军营里传来,他的胃在咕咕叫,脚却在发抖,跟在老李头后头亦步亦趋。
就这样,一群颤颤巍巍的辅兵,手里拿着长矛,向黄巾贼走去,后面的城门哐当一声关上,人人脸色发苦,恐惧到了极点。
没人说话,借着落下来的夜幕,两千来号辅兵跟贼一样,猫着腰悄悄前进。慢慢近了,刘诚看到了敌人的大营,营门口高高的帅旗矗立,营里传来大声的酒令……
“谁!”
一支利箭射来,紧接着从敌营里杀出大片大片的黄巾军,呲牙咧嘴着怪叫不已。
这不是偷袭,是送死!
隔着百步,前头的老李头眼疾手快,哐当一声,扔下长矛,跪在地上,高呼:“黄巾义士们,爷爷们!我们来投降……”
剩下的人不傻,相视一眼,接着便是一片整齐的跪地声。
刘诚很无语,沮丧地跪在老李头身后,转眼自己就要成反贼了,说不定,待会就会拿着武器,被人赶去攻城,这节操!碎得不要不要的!
前方,策马而出的黄巾头目一脸嬉笑,正要作势安抚几句降兵,以便彰显黄巾军兴兵起义本意,那是为了天下百姓谋福祉……不想后面传来禀报,“不好了!渠帅,张超那狗娘养的,从东门突围了!”
“咿呀呀!直娘贼!儿郎们,走!”
那黄巾渠帅引人直扑东门而去,留下刘诚一伙孤零零跪在地上……
半空中,一片黄叶被诡异的旋风卷得老高。
前面是黄巾大营,有肉,后面是广陵城,有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底狐疑,这到底算是投降成功?还是失败了?
不知谁先带头回跑,这伙投降不成的辅兵,又灰溜溜回了广陵城。
城门紧闭。
广陵城士气低落,落针可闻。
上头说,百夫长张超,智勇双全,以辅兵为诱饵,声东击西,带着一部郡兵精锐从东门杀出,北上求援去了。可欢欣鼓舞的消息,落在留下来的人心里,却阴沉无比。
张百夫说得好听是去求援,说得难听那是逃命。这话就像皇帝的新衣,偏偏没人好戳破,身处绝境时,就算留个念想也好。
老李头也没回来,死了?降了?还是趁乱逃了?刘诚拿不准,但愿他能祸害遗千年。
所有人都上了城墙,瘫坐在血水里等待,等待可能会回来的朝廷援军,也等待黄巾贼最后一次攻城,因为恼羞成怒的黄巾渠帅扬言,下一次,定要破广陵,屠城!
五更天,外面的黄巾贼蝗虫般如约而至。
郡兵,辅兵,百姓妇孺统统上阵,刘诚穿上死人身上拔下来的甲胄,第一次掀翻云梯,第一次投下石头,第一次用长矛戳死一名黄贼,但贼人源源不绝,杀到人手脚麻木、心中冰冷……
活下去,是所有人唯一的念头。
士卒们嗓子哑了,就敲响胸甲,刀砍卷了,就用拳头砸,没有了火油石块,就扔尸体。
城墙上还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开始有贼人爬上墙头,短兵相接,到处是扭打,到处是鲜血淋淋的残肢,花花绿绿的肠子,修罗炼狱不外如此……
天要亮了,城池将破。
绝望的广陵城,看不到丁点胜利的希望。
刘诚疲惫地倒在一堆袍泽的尸首里,再挥舞不动手臂,长矛依然粘在手里。
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原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的人,会拼了命,想方设法,把对方往死里整。
刘诚困倦地闭上眼,心想,完了!自己也要死了……
模糊的视线中,已有贼人摸到城门洞,放下吊桥,准备挑开门栓。耳边潺潺的溪水声,那是人血,沿着沟壑在不断汇集。
城下的黄巾堵在门口,等着破城而入的,那场烧杀掳掠的饕餮盛宴。
后面不远处的渠帅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身后的大旗飞扬,写着大大的一个“刘”字。
那渠帅气定神闲,挥舞着马鞭,阴测测对着城墙上不自量力的人发笑,不想,身后的信使急匆匆赶来,跌爬滚打着嚎啕大哭,“渠帅!渠帅!大事不好了!”
刘姓渠帅一鞭子抽去,“何事惊慌,说!”
“渠帅!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归天了!呜呜!”
“啊!”
那渠帅,悲呼一声,心道“大事休矣”,而后浑浑噩噩跌下马来!
大贤良师仙逝的消息,如同湖面炸开的涟漪,震荡得整个黄巾阵营一愣,旋即便传来惊涛骇浪般的痛哭。
如丧考妣的黄巾匪贼万念俱灰,丢盔弃甲,再顾不上即将攻克的广陵城,拥着自家渠帅潮水而去……
眨眼间,城下空无一人。
刘诚瘫坐在墙垛后面,周围都是面目狰狞的死尸,他拍拍身边一具的脑门儿,呵呵笑着自言自语,“老子活下来了……”而后,沉沉睡去。
迷蒙中,脑子里有声音在响:“叮咚!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随机抽奖卡牌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