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恪的鼻尖沁出了冷汗,在树干的重压下,他连喘气都很艰难,更别提张口说话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留意到那两句话中都提到了“限时”这两个字,分明就是在告诫他这场梦的奖励是有时间限制的,但这么重要的信息,自己竟然忽略了!
初春的夜里并不闷热,但袁恪、张白骑等人的额头都已经渗出亮晶晶的汗珠,原野上的不知什么虫子发出“啾啾”的清鸣,像极了刑场上围观砍头的看客,而这里,看来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了。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么?”袁恪的思绪有些恍惚,他暗暗懊悔自己的粗心,葬送了明明已经化险为夷的大好场面,不只断送了自己的小命,也让这些百姓凄惨的下半生再无转机。
他正这样想着,耳里却传来忽断忽续的马蹄声,仿佛被风刮来一般寻不见踪迹,却足以将他的片片愁绪踏成碎片。他心里暗暗苦笑道:“上天为何如此薄情,连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安静也不肯给我?”
“情况有变,瞅准机会冲出去!”张白骑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小声提醒道。
“情况有变是什么意思?”袁恪心中一凛,如同濒死的落水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立马心领神会地将焦点放在了那不知自何处而来的马蹄声上。
随着马蹄声从忽隐忽现,变得铿锵有力,震得鼓膜颤个不停,一个高大的人影自树林那头现了身,借着他背后的白光,隐约可以辨出他手里拿着一把长逾五尺的新月巨斧。
袁恪决心赌一把,便高声叫道:“英雄救命!”
见袁恪带头高呼,其他男女老少也都扯开嗓子叫喊起来,一时间哭喊声不绝于耳。赵俨被吵得脑袋直发懵,叫来几个侥幸没有受伤的卫兵,下令道:“你们去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士兵们领命而去,将那人团团围住,一片白光之中但见斧影一闪,那几个兵士竟突然消失了!
这下子,不光赵俨愣住了,就连袁恪和张白骑也都愣住了。那神秘人物拖着巨斧,策马向他们走来,斧刃在地上擦出叮铃桄榔的脆响,不知是敌是友,亦或是大半夜撞到鬼也未可知。
眼见这人就要来到自己面前,赵俨急忙一挥手,示意前排的兵丁们一起上前探查,嘱咐道:“若是情况不对,给我直接杀喽,重重有赏!”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微有了些底气,纷纷嘀咕道:“咱们十来个人一起上去,他还能作怪么?”也有那心眼坏的,刀已经出鞘,紧握在手里,打定了二话不说要他命的盘算,反正县令的话已经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俗话说,娘儿俩挺着肚子守寡——各怀鬼胎,这伙士兵也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向着神秘人迎了上去。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斧影“哗啦啦”闪了几下,这十几名士兵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人影!
天上好像忽然下起了雨,一阵粘稠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在他们脸上,砸得脸蛋隐隐作痛。赵俨这才看清,端坐在马上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男子,看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身穿暗金鱼鳞铁片甲,肩系鎏金虎头披膊,内衬玄色曲裾长袍,手中一杆长柄鬼头百炼钢斧黑得发亮,正在朝下滴血。
他心里一紧,突然嗅到浓厚的血腥味自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拿手掌在脸上一抹,顷刻间,掌心就变红了——这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漫天飞溅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