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领着袁恪进了门,俯身把蜡烛挑亮了些,之后两人便相对而坐,一边饮酒,一边说话。
“四公子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许攸幽幽地问道。
袁恪没有戳穿他,却也没有直接回答他:“先前在山洞里的时候,许先生像是有话要对我说,怎么还不说呢?”
“哈哈哈哈哈!”许攸哈哈大笑道,“四公子果然好眼力!要我说,背后议论四公子这只左眼的人,才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
“难道他竟然知道了我左眼的秘密?”袁恪心里一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向许攸敬了一杯酒,“许先生不妨明言,袁恪一定以实相告。”
许攸开口道:“我知道公子此来,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要问我。公子远来是客,就请公子先说吧!”
“先生是个明白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袁恪微笑道,“我不明白,颜良和文丑都是当世名将,为什么在战败以后,境遇却迥然不同呢?”
许攸“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回答道:“首先,公子要弄明白一件事,无论是颜良,还是文丑,都是袁公手里的棋子,生死都掌握在袁公手里。所以,他们的下场,不能照常理推测,而是要分析袁公的心理。”
“心理?”袁恪一愣,“这个我没太听明白。”
许攸不紧不慢地问道:“白马之战以后,颜良因罪下狱,接下来的延津之战,袁公派了谁出战?”
“当然是文丑了。”袁恪不太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
“那么,如果延津之战后,文丑也因罪下狱,那么下一仗,应该派谁出战?”许攸又问道。
“这个……”袁恪思考了一下,犹豫地答道,“应该是张郃,或者高览吧?”
“公子犹豫了。”许攸得意地说道,“这是因为公子心里也明白,无论是张郃还是高览,都无法与颜良、文丑相比。颜良战败时,袁公因为还有文丑可以依靠,所以铁面无私,法不容情;可现在文丑也战败了,要是处置了他,袁公就没有称手的人可用了,所以他虽然很不高兴,也只好免去文丑的罪,让他继续领军。”
“那为什么不重新起用颜——”袁恪正想脱口而出,却突然呆住了。
他回想起了颜良获罪当天的反常之举。
颜良先是犹如托孤一般,将自己托付给了文丑,后来在父亲面前,竟然一跪,就硬生生地弄伤了自己的膝盖骨。
难道,他竟然……
许攸默默地看着袁恪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叹气道:“你也明白了是不是?颜将军他之所以情愿自断双腿,就是想豁出自己去,让袁公再无退路,好保下文丑。因为他明白,像他和文丑这类人,不会畏惧枪林箭雨,但在谋臣们的恶意中伤面前,却无能为力。”
一种羞愧的情感涌上袁恪心头,他心里不知暗暗埋怨过颜良多少次,觉得他太鲁莽,太意气用事,这么轻易地毁掉了自己的双腿,也毁掉了自己以后的大好前程,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了颜良的良苦用心。
“颜将军确实是条汉子,”许攸感慨道,“有他这样的义兄,文丑这辈子值了。”
“这杯酒,敬颜将军。”袁恪又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