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皱着眉头,想要找干爽一些的地方落脚。可巷子里到处都是恶臭的烂泥,哪里有干燥的落脚处。不一刻功夫,她一双高腰棉靴上就沾满了泥巴。
她烦躁地东跃西闪,好容易来到自己家小院门口。
院门儿虚掩着,她刚要伸手推门就听见她娘尖锐的抱怨声传来。
司棋当下便缩回了手,贴在破烂的木门上偷听,只听她兄弟媳妇正在抱怨:“娘,也不是我这个做媳妇儿的看不上她!你说她好容易才在府里头寻了个好差事,怎么就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
只这一句话,便险些儿把司棋气死过去:这个小娼妇好没良心!想当然她还在贾府里头当差的时候,给她多少好东西?
府里头那些小姐们经常有人送些什么戒指儿、耳环、香包、扇子,她们都不稀罕这些小东西,往往都送给了她们这些个丫鬟。
司棋每每得了这些东西自己都不舍得戴,都是拿回家里送于这小娼妇穿戴,没想到她在背后这么说自己!
她一怒之下就想要踢门进去理论一番,可转念一想却又只得忍住了:毕竟这事情是她做出来的,她要恨也只能很潘又安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我的儿,你且别恼!你不知我这心里也是窝着一团火,恨不得就打死这个丢人败兴的贱货!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把我的脸也丢光了!现在她也几个月不见音信,是知道是跟着野汉子跑了,还是死了?我只当没生过她吧!”
一听见自己的亲娘居然也用这么恶毒的话骂自己,司棋说不出的心如刀绞。
她到底是怎么对不起那个亲娘了?
她不到四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儿,不到七岁就去了府里,那么点儿年纪就被人呼来喝去,弄不好就是一段打骂!
好容易熬到月底发了月例钱,她都是一分不少地交回家里!
她亲爹死得早,若不是她天天在贾府里做奴才,家里怎么能有钱?怎么能给兄弟娶上媳妇儿?
司棋呆立在门外,门里亲人的恶毒话语好像一把把利刃,割得她体无完肤。
如今,她实在是没有脸进这个门了……
她偷偷流了一会儿眼泪,毅然扭头就走,她现在宁愿她的亲人当自己已经死了。
当司棋留着眼泪找到宋妈的时候,宋妈见她脸色难看,急忙问道:“丫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了?难道是你娘说你了?”
她哽咽着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宋妈忍不住皱眉道:“怎么还有这么混账的娘?用这么歹毒的话骂自己的孩子?”
司棋听了越发委屈不住,宋妈急忙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了!谁没有年轻过?谁没办错过事情?你这点子事情屁也不算!快别哭了,你若是愿意,我和你高妈日后就是你亲娘一样,小妹和翠儿就是你亲姐妹一样!咱们相亲相爱过这辈子就是了!”
宋妈苦劝了半天,司棋这才好转过来。恰好宋妈也已经打听到了小红的消息,两人悄悄便离开了。司棋自始至终连家门都没有进去。
(注:司棋在大观园和情郎潘又安私会,又相互传递信物书信。在大观园被人抄检的时候,二人私情暴露,司棋这才被撵出了贾府。司棋敢作敢当,而她的情郎-----也就是她的表弟潘又安,在事发后竟然偷偷逃走了,留下司棋一人面对无数指责侮辱。)